概因许久不见,她又对他热络了些,笑盈盈望着他。
贺长霆已不记得有多久没见到这么温暖明亮的笑容了。
他朝她走近了些,把人细致打量一遍,声音温和,似潺潺春水,“哪里不舒服?”
段简璧心虚地浅浅一笑,抬手按住书案上的手记,不欲让他看见自己写的东西,也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丑字,温笑着回答:“就是有些腰酸,无大碍。”
贺长霆本来没注意那手记,因她欲盖弥彰的动作,下意识朝那里扫了一眼,机敏地捕捉到几个字:将欲取之,必姑与之。
小手的缝隙里隐约还可见“生间”“死间”几个字,都是《孙子兵法》中的计谋。
再要仔细看,她有所察觉,知道自己小手遮不住,索性对折收起来装进荷包里,绝了他敏锐的窥视。
贺长霆没有阻止她的动作,目光落进她眼睛里,审视良久,仍是温和地问:“遇到难事了?”
段简璧摇头,“看书,随便记了些东西。”
“您一定累了,我叫人备水。”
段简璧只知他今日回朝,本以为他会像上次一样,还要再忙上一阵,没料想他回来这么快,沐浴的水没来得及早早备下。
贺长霆微微颔首,虽察知她这殷勤有些异常,只作什么都不知道。
段简璧吩咐过备水,又亲自从衣箱里拿出一身新衣,连带着擦身的帕子和香碱,一同叫丫鬟放去了盥洗室。
她已经很久没管过这些事了。
贺长霆看着她单薄的身影,阻了她的奔忙,说:“腰上的毛病,可还是上次落下的病根儿?还是叫个大夫来看看,早些调养。”便要命人去请大夫。
段简璧及时说:“不用了!”
生怕晚一步他就下了命令,她急急跑过来,拦在他身前。
看得出,她很抵触请大夫这件事。
贺长霆看不透原因。
段简璧看他盯着自己,想了想,犹犹豫豫去握他手臂。
“王爷,我真的没有大碍,别请大夫了。”
说罢这句,她又抬头看着他,“您关心我,是因为想要补偿我么?”
贺长霆无话可说,若一定要给这关心找个理由,那便随她怎么说都行。
他点头,算是承认。
段简璧笑了笑,“如果我再犯错,你还会罚我么?会要我的命么?”
贺长霆一向镇定的目光似潮涌动,“你要做什么?”
段简璧的目光没有一点变化,冷静沉稳,“我不做什么,就想问问,你还会不会像以前一样,为了段瑛娥罚我。”
“我不会罚你。”贺长霆看着她说,“但我也不会让你犯错。”
“阿璧,有些错误代价太大,你承受不起,不要冒险。”
他反手将她小手握在掌中,扯她贴近胸膛,想要揽着她腰提起来,忍了忍,终是规规矩矩没再动作,只对她道:“听话,想做什么就告诉我,不要冒险。”
段简璧乖顺地点点头,心下打定主意,不能叫晋王知道她的计划。
“你快去沐浴吧,我也收拾一下,晚上还要进宫赴宴。”
贺长霆又是意外,她一向不喜参加这种宫宴,连接他回朝都告了假,为何今次竟不推阻?
“若有不适,在家中休息便可。”他说。
段简璧摇头:“已经没事了。”
“对了,我哥哥回来了么?”
贺长霆道:“代州路远,且与北境相接,情况复杂些,他们还得一段日子回朝。”
段简璧脸上立即生了忧色。
贺长霆忙说:“不用担心,乱事已经平定,他们在重新布防。”
段简璧收到了哥哥的捷报,知道战事已定,可他在外一日,她便一日免不了担心,“我哥哥什么时候能回来?”
“大概再有一个月。”贺长霆握紧她手臂,引她抬眼看自己:“不用担心他。”
段简璧敷衍地笑笑,挣开他手,又说让他去沐浴的话,忽想到没见赵七随同他回来,忙问:“阿兄和赵翼卫呢,他们可有受伤?”
贺长霆心里像塌了一个黑黑暗暗的洞,无休无止地沉下去。
她的哥哥、裴宣,甚至还有赵七,她关心了一个遍,唯独没有一句话是问他,问他有没有受伤。
在她心里,他连赵七都比不过么?
他脸色灰暗地说:“他们都没事,回别院休息了。”
说罢,大步出门,往盥洗室去了。
段简璧心中想着别的事,并没太过在意男人的情绪,仔细回想着姨母有孕时恶心呕吐的模样,悄悄地练习了几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