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宣自是跟着她过来的,现在逢她出门,门房上都会派一个护卫盯着,只她不知罢了,今次门房又要派人时,裴宣亲自领了这差事。
“你做这些多久了?”裴宣有些愧疚,就因为要跟他走,竟让她为了一些小钱如此操劳。
段简璧笑说:“也没几次,王府里事情多,我也不是经常得空能赚些私房钱。”
裴宣没再说话,领着她进了一个茶坊,雅厢内坐下,待她喝了些热茶驱散寒气,裴宣才道:“以后不必如此辛劳。”
段简璧见他面有愧色,想了想,走到窗子旁往外看。他们所在雅厢是在二楼,临街,能看到街上往来的行人,她刚刚离开的绣庄也能看见。
“阿兄,你过来看。”段简璧对裴宣招手。
裴宣依言过去,窗子旁站了会儿,以侦查敌情的警惕性将街上境况扫视一遍,并未发现异常,问她:“有何不妥?”
段简璧说:“你看街上来来往往的妇人,有几个像是出自富贵人家?”
裴宣又看了眼,摇头,“不足三个。”富贵人家的女眷来此多是消遣,而今天气转寒,并不适宜出门,贵女们若需购置东西,也都是遣奴婢来。
“那剩下大部分的妇人,都是做什么的?”段简璧又问。
裴宣明白她想说什么,望着街上形形色色的小摊小贩,其中不乏带着孩子的妇人,微叹了一息,说:“谋生。”
段简璧看向裴宣:“阿兄,我也只是她们中的一个而已,自食其力,你何必因此耿耿于怀?”
裴宣面色仍是不佳,“你本不必如此。”若非要跟他走,她在王府,不论如何,体面和富贵是有的。
“阿兄”,段简璧走过来,想握住他的手安慰他,伸出手,又觉不妥,刚要缩回去,一只温热的大掌覆过来,包裹住她冰凉的小手。
段简璧没有挣脱,这样的动作,概比所有话语都能叫他安心。
裴宣也只是静静握着她手,往自己怀里扯了扯,并没抱住她,再无其他过分动作。
“阿璧,你真的想好了,愿意跟我走?”裴宣想最后确定一次她的心意。
段简璧低头默了很久,才又看向裴宣,“阿兄,如果当初王爷没有说出那句话,或者没有让我听到,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做这样的决定。”
裴宣心里一冷,原来她还是气王爷做那样的决定才跟他走,而非心甘情愿。
“你知道,我没有那个胆子,而且,我觉得那样做不对。”她声音轻柔温顺。
“但我现在觉得,我应该感谢王爷替我做了一个决定,王府富贵,不是人人都能享用的,我还是更喜欢,心安理得,脚踏实地把日子过好。阿兄,你是真心待我的,我很喜欢这份真心,以后,我也会真心待你。”
裴宣心里的凉意又被她几句话驱散了,心头暖烘烘的。
他拉着她坐回茶案旁,拿出一张图纸来,上面画着玉泽院的布局。
“我想定了,后日晚上就带你走,到时候,你在房内这几处点火,我会去接应你,那日是濮王殿下大婚,永正坊没有宵禁,车马可以随意进出,到时候我们可以混在离开的宾客里,出了永正坊,我已经谋定一处宅子,先在那里住一晚,第二日城门一开,我们就出城。”
段简璧呆怔了会儿,面露忧色:“阿兄,一定要放火么?我怕会误伤别人。”
裴宣面色沉重,“阿璧,我明白你的担忧,但是,如果做的不妥当,不能让所有人以为你葬身火海,便是欺君之罪,后患无穷。我也想了很久,也尽可能把一切规划细致,到时候我把外边安排好,会立即进去接应你,你按照图纸上标的顺序来放火,只在房间里放,不会有事。”
段简璧又细细看了图纸,默默推演过一遍,只要她把门锁住,不放人进去,确实不会有人伤亡,谋定之后,裴宣又同她交待了一些细节,而后两人才前后脚回了晋王府。
···
玉泽院,深夜。
隔壁的濮王府还在招待宾客,晋王府这里已经一片宁静,段简璧在宴席上坐了会儿,喝了些酒,便寻借口回来休息了。因着天寒,又逢喜事,段简璧特意赏赐院中丫鬟也吃了些酒,此刻都已睡得深沉。
房中只剩段简璧一人,她又看了遍裴宣给她的图纸,按图所示,用早就备好的油脂在地上铺好引线,内寝的拨步床上着重涂了一层油脂。
这油脂是寻常油灯所用之物,待到起火,不会留下任何痕迹。
段简璧又看了一眼房内,确定是按图纸来的,点燃图纸先扔在了外间的引线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