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府尹瞪着那块被人上下抛动的令牌,心中生出一股不祥预感,且愈发浓烈。
果然,关无艳上前几步,将令牌往大堂案上一拍,无比凶狠道:“劫狱?哪来的劫狱!本官作为北镇抚司中的一员,今日种种举动,分明是职责所在!”
她紧接着侧过身,指向地面伤患:“他们,是刑部官员犯罪的有力证明!”
一番话,可说掷地有声气势如虹,也可说歪曲事实厚颜无耻。
执行公务和私人行径之别,谁人看不出来?
公堂内一片寂静,听众始料未及,是以瞠目结舌。
无品无级自然尚无足够权利的关无艳,此刻负手挺立,未有半点心虚。
是,她说了。
永兴帝会气炸的,他等一个成熟的时机,等了大半辈子,如今关无艳却自作主张,将他所有谋划打乱。
可正所谓不破不立,干等,时机永远不会完美。
就让她冲出来,做马前卒,做箭靶子,得罪满朝官员,亦是在所不惜!
个中情形以及此案,赵府尹不想甚至不敢再予以多问,他扫过地上人,只艰难开口道:“你就不怕,你的家人,你那两百多位乡亲,因你出事?”
虽多年前那场混乱里,少有祸及到家人的,可那些人之杀伤力,根本不能与关无艳比较,若是狗急跳墙,无辜者危矣!
关无艳周身顿起肃杀之气,毫不掩饰她嗜血一面,缓缓道:
“若当真有这一天,我会将对手的家人、族人、奴仆、牲畜猫狗乃至花草石木,全部送到阴间,为此陪葬。”
赵府尹心生寒意,卫容真眉间一跳,大夫战战兢兢。
宣平侯却是一蹦而起:“你放心,这话,本侯定会替你宣扬出去!”
关无艳挑眉一笑:“如此,最好不过。”
她又看向赵府尹,不容拒绝道:“马丽娟被杀一案,即刻由我接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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武英殿,永兴帝拍案而起,王大伴冷汗淋漓。
“你简直胆大妄为!莫要仗着武艺高强,便当朕不能将你斩于刀下!”
关无艳单膝跪地,闻言当即直视永兴帝,从容不迫道:“陛下,事已至此,请容我将功赎罪,扬锦衣卫之威名,正可从此案开始。”
她神情坚定,言语一针见血:
“先查整刑部以儆百官,只要铁证在前,谁也难堵天下悠悠众口。”
“锦衣卫要做,便师出有名,铁证如山,再敢将之与前朝奸佞比拟,也要看天理公道人心,它答不答应!”
“御史要撞柱,由他撞!官员要罢官,任他罢!朝堂再乱,天下再危,还能乱过眼下,危过前朝吗?”
“年轻官员寒门文人,空有抱负却不见出路,这大梁朝,当真会因为一些势大的陈腐官员抗议,便就此散架吗?”
“口舌虽利,绝利不过刀剑,刀剑本无错,只看被谁握在手中,陛下失手一次,便不敢再用吗?”
此三问,振聋发聩,永兴帝只觉心中烧出一股熊熊火焰,烫得他激动、恐慌、愤怒却又期盼……情绪复杂以致他口不能言。
他老了,还不承认自己,没了当年锐气,其实多年过去,他的皇位,当真便不稳到,连官员都得罪不起吗?
关无艳接下来的话,更是为这把火浇了油筑了墙。
“陛下所担心的,无非是当年之乱再现。”
“可当年,没有我啊。”
“锦衣卫这些年,光顾着钻研情报一道,却也正好。”
“世家要造反,刚起事我便能杀了领头人,官员若暗杀,还未动手便已定下败局。”
“今非昔比,陛下唯一要做的,便是稳住边关大将,可文官之败,又与他们何干?怕不是还要拍手称快!”
“先查刑部,后治贪官,以陛下之英明,只要放开手脚,民间之乱总有限度,抄出的金银粮食田地,更是为百姓减税的底气,改革之路,始于抬步,终将越走越宽!”
关无艳说得这般轻松,又极其坚定。
她明明说完了,武英殿内,那些话却似乎还在空中回荡,永兴帝沉默半晌后,哑然失笑。
“看来胡长生,没少和你谈天下局势啊。”
“这些话,初次宣你之时,为何不提?”
“可见你,并非真正在意什么天理公道人心,不过是他们不幸惹到你罢了。”
永兴帝踱步至关无艳身前,双手将其扶起,他道:“但朕说过,忠君,论迹不论心。”
“关无艳,朕便封你为,锦衣卫北镇抚司南卫所之长官,即千户一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