事情暂了,腹中业已敲起饥饿鼓,族长将手臂一挥,众人哗啦啦出巷,在路人异样目光中,昂头挺胸地往城外去了。
回到北坊后,各家散去做晚食,同时也应付着来串门的各巷邻里,只展家小院除外。
关无艳早已想起牛壮壮,看到他拉着车东西一件不落,乖乖守着家门等他们,满意地将他牵进去后,一家子围着牛就是好一顿夸。
之后便是紧闭院门,摆明了拒客上门,内里欢声笑语不止,外间人也就识趣离开。
崔银莲又做了一桌好菜,每个值得庆祝的日子,她都不会敷衍,两日未出摊,饭食上出手依旧大方,口口声声越花越有。
可关无艳知道,她那擦脸油明明用完了,却借口这那不舍再买,也许还省在了别处,但因她持家太妥帖,关无艳暂时看不出来。
崔银莲在尽力,让吃饭变成一件令人期待且幸福的事情。
关无艳后知后觉想,自己是不是享受地太过心安理得了?
所以用过饭,她强势起身,收了满桌碗筷说今日由她来洗,再指指李宝珠和展和风:“日后除非有事,不然都轮流着来,一人一日。”
一大一小乖乖点头,并未提醒关无艳,他们本来就会默默跟着进灶房,一起收拾的……
落叶不会自己消失,灰尘需得经常擦拭,衣物晾晒院中飘扬,炊烟下是身影忙碌,一个舒适的家,背后是无数细碎琐事,关无艳不瞎,她就是不长家务这根筋。
贯来眼里没活的关无艳,并不觉得这算什么不足,只是将展家人放在心上后,开始渐渐能体会到婆婆不易,当下改变的同时,也决定多多赚些银钱,总有一日,要让崔银莲过上想做才做,而不是不得不做的日子。
关无艳捧着装了碗盘的木盆出门,崔银莲坐坐站站,到底是追了过去,艳艳那双手,可不能糙在这上头。
追一半,院门被人敲响。
夜幕已经降临,崔银莲疑惑着将门一开,见外头站了个衣着富贵上了年纪的男子。
崔银莲打量好一会才道:“是你,胡长生!”
她只见过对方一身寒酸守城门的样子,如今再看,果然是人靠衣装,气质都变得不同。
胡长生脸上浮起僵硬笑容,所以他不喜欢上别人家门就是这样了,与人打交道,礼貌地打交道,着实非他所长。
且他看着,关无艳的婆婆,怎么好像不欢迎他呢?
他没觉错,崔银莲一见他,便想起关无艳之前风寒,却被冻了一晚的事情,虽然后头的训练,准了她结束自己那份便先回来,还送了保暖的大氅好靴,但那也是儿媳本事大自己挣来的。
可胡长生毕竟是关无艳的上官,她很快扬起笑脸将人迎了进来。
屋里人全都听声出来,关无艳诧异问道:“出什么事了吗?”
胡长生看其他人,关无艳便道:“只管道来,不然回头我还是要和他们说清楚的。”
胡长生又看李宝珠,意思不言而喻:包括这小孩?
关无艳走到跟前先说了:“正好,有件事要拜托你。”
说是拜托,语气却是理所当然。
胡长生摆摆手:“路上再说,你赶紧,跟我进宫一趟。”
关无艳看天:“现在?”
崔银莲疑惑:“进宫?”
展和风担忧:“因为何事?家人能否一同前往?”
李宝珠打嗝出声,摸肚肚,吃撑了。
胡长生只回答了关无艳:“现在。”
接着他将手中包袱提起:“你换一下吧。”
关无艳看他一眼,琢磨着大概不是坏事,也就不再追问,接过便进屋换去了,剩下院内几人相视无言,尴尬至极。
胡长生暗道:都怪时辰太早,不然他就翻墙敲窗了,多省事?
展和风还是开口问了:“大人,她进宫,不会有事吧?”
崔银莲只当是荣耀,闻言便是一惊:“还会有事吗?”
展和风摇了摇头:“我并不知,只是略有担忧。”
什么样的事,能需要单独召见关无艳?
他倒是没有往歪处想,皇帝若想要女人,张口便是,想来另有缘由还可能涉及机密,他不该打听,又忍不住担忧。
胡长生只得解释:“你们也知道她将要入锦衣卫,女子之身在朝为官,至少这之前我从未听闻过,圣上见她一面,也是正常,为着低调行事,这才选的夜晚。”
母子俩面上看着,似乎放心了大半,其实心里各有思量,这思量,在关无艳从房门里出来后,瞬间变沉变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