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你前头倒是打断她啊!该说不该说都说完了!已经旁听到产生错觉,忘记自己是个阶下囚的金孝辉,偏偏又是此刻堂内外唯一清醒的人。
那边关无艳:“是是是,我知错了。”
这敷衍模样,看得赵府尹又觉发根痒痒,不行,不能再掉了!他索性眼不见心不烦,转头命衙役将供词递下去。
刑部左侍郎心慌极了,刑部的口供?都供出些什么了?为何他没有听到半点风声!不对,那个江洋大盗,曾被锦衣卫以闲得发毛的名头拉走审问过!他还当是无功而返,却原来……
堂下,关延礼被按押着看那口供,怎么会这样?横行多年的江洋大盗,骨头竟是软虫做的吗!
随着视线转动,脸色便愈发暗沉,薄薄一张纸,关延礼看了许久许久。
他人却并不能与之共情。
就这模样还有什么可说的?至少第三罪,已是板上钉钉跑不脱啦!
百姓们不吐不快,压着声音往外头传了众多版本。
乡亲们高兴,为这意外之喜交头接耳起来。
金孝辉叹气,他的同乡好可怜,人啊,最怕失而复得后,得而复失,还提什么金银?只这一桩他就死定了!转而一个激灵,他回神想起,自己也是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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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延礼陷入沉默,却不表示他完全没了斗志。
哪怕赵府尹紧接着又甩出一份证据,他贿赂越州官员一罪,也是证据确凿。
可他还是问:“金银呢?若我有罪,你们也不清白。”
便是死,能拖走一个也算赚到,他转头盯住了关无艳,心里泛起嗜血的欲望,真想扑过去和她同归于尽,却可恨。
可恨那是一个怪物。
百姓也问:“金银呢?”
机密大案固然很刺激,却离他们太远,连想象都是缺胳膊少腿的,金银就不同了,试问谁人不喜欢?不喜欢的,那怕是有大病!
问题回到最初,本单独站到堂前的关无艳,被乡亲们围绕起来,崔银莲抓住她手,李宝珠抱住她腰,展和风也将手掌搭在她肩。
大家都以为,关无艳行的是个拖字诀,先把关延礼的罪行定下,再将实情说出,局势倒转说话可信了,便能像上次挨板子一样,讨价还价个大家能接受的处置来。
毕竟他们最开始,确实将金银据为己有来着,当初哪能想得这般远,上京告官也是后面才生出来的决定,没人提醒且拿都拿了……所以他们认!
村民们自有一股天真,更有一股生猛力量,那便叫做团结。
一番动作完,大家对视着,都想要开口,却是不必了。
关无艳抬手,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小本本。
皮封面,本很厚,一翻开,字很密。
闹哄哄的堂内外,再次随着女子声音安静了下来。
“我们从山寨里搜出了金银,本就是要将赃银同两个犯人一起带上京的,怎奈一路走来,城里多富贵,乡里活命难,乡亲们心有不忍,四处奔走甚至去了当地衙门,却因难民模样均被驱赶,便只好先用了这赃银助人一二,或是救济性命,或是寻个谋生路子,自此没能停过。”
“我们若真贪心,最开始便可杀了关延礼,拿着金银定居他处逍遥自在不好吗?也就没有后头这许多事了。”
这一回,赵府尹的脸色也变了,三位大人都想开口,却被关无艳抬手压下,他们竟也当真老实咽了回去。
“空口无凭,我便念与你们听,你们自去查证便是。”
“壬寅年十月初一,双桥镇叶家村,税名繁多银两巨,官吏催缴动兵器,卖儿卖女典媳妇,乡亲持银正路过,心有不忍帮把手。”
这间隙,展和风走神了片刻,总觉得这行文的感觉,让他很有些熟悉啊......到底是哪里不对呢?
来不及多想,一个个人名事由被关无艳念了出来。
“牛二哥三两银,铁江河一两银,梅小草五两银……”
声音缓缓流出,堂上大人提起了一颗心。
此时他们紧张的,是透过这一个个人名,那背后站着的,无能贪婪的官员们。
是透过这些官员们,显露出来的,大梁朝的无能啊。
大人们难得心思一致:不能再让她念下去了!
第54章 民意
何人, 何地,何因,化为最后几两银。
没有细述苦难模样, 没有刻意煽动百姓, 关无艳只是平平淡淡的,对金银去处做了交代。
没人编得出来这些, 编也无用,书信可存疑, 人证可作伪, 沿途的百姓, 谁也收买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