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徒乞求地握着何威廉攥成拳的双手,稍一触碰就被他甩开。司徒只能双手慌忙地紧握着他一只手。她摇头,眼眶里洽泪。她想解释,可一开口便是抽泣,又只能咬着嘴唇。何威廉闭上眼睛,任由她的眼泪滴落在手掌面。
相对于司徒和何威ʝʂɠ廉的挣扎和纠缠,秦少庄石化般看着元承文。直到司徒瑛冲到元承文身后的客房,想要开门的时候被他喝止了。而此刻,元总长和美国外使正从隔壁的房间出来。外使和元总长对眼前的场面没有任何询问,元总长更是带着外使从另一楼梯口下楼。
“wait,是司徒小姐吗?”外使问。
“Smith先生。”何威廉先一步上前伸手打招呼,挡在司徒前面。
“William来了!元总长,看来你的寿宴来了不少贵宾。”元总长笑着应了圆场。
“既然何先生和司徒小姐是Smith先生的旧识,那不如一同下楼喝一杯。”
“总长阁下的提议很好。秦帅和二少要一起去吗?”外使问。
秦少庄和元承文都没回应,两人陷入僵局。何威廉挽起司徒的手先行一步,看向Smith时,司徒十分配合地微笑,仿佛刚刚他的嫌弃和失望都是虚构。
宽敞的过道走廊里只剩下他们秦少庄和元承文。北平圈子里这几年一直都说,“文六爷,武二少,秦帅斌。”把“斌”拆开来就是文武二字。秦少庄是不踏进北平的圈子,然而这几年从他父亲秦镐到李先生,有些事注定他秦少庄是不能避开的了。
“秦帅。”元承文正了正蝴蝶结领带,“果然不动声色。”
不动声色地在北平布了局。不动声色从奉天到北平,借由周季夏汇合周云卿,接替周云卿在北平的部分工作。表面上为了周季夏瞻前顾后,实际上暗度陈仓在太平饭店联系四大外使。然后先声夺人瓦解了傅、周联姻并且把利益转移到自己身上。手握四大外使以及李先生的筹码后,借“小站事件”与直、皖两系谈判。
元承文不是笨,他只是不清楚秦少庄的立场。对于他们而言,到底是“父子”还是“民主”,是他们家庭属性下必须抉择的立场。他能避开元承文的耳目,是因为他借周季夏把事件的“立场问题”改变为“感情问题”。说到底,他利用了周季夏,可他又想弄清楚,只有利用吗?
“小小呢?”秦少庄问。
“小小?”元承文当然知道这是周季夏的小名,只是他这么一问,倒好像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。他是不敢开门直接求证,还是意有所指。
“秦帅,我可不知道你这大大小小的,但周小姐就在里面。”元承文指着左边的房门。“不过我劝秦帅想清楚了再开门。刚刚与周小姐共舞的时候,周小姐说了一句有趣而又十分在理的话。北平不好奇周小姐的名声,但好奇她站哪里。”元承文从身后拔出配枪,直指秦少庄,秦少庄也马上掏出藏在衣袖里迷你左轮手枪。
这是周季夏和他们无法避免的,她不表态,不代表她能不表态。所以,他们替她选择。粉饰太平的元家寿宴以两声枪声结束,波云诡异的北平政坛以此进入动荡更迭的时代。
第36章 冬·身向榆关那畔行(1)
周老爷子讲历史的时候最喜欢用“国之历史,上下五千年”起头。季夏其实对福晋说谎,周老爷子没有教她《女德》,《女德》是大少奶奶教的,但教的也不是她,而是她的小姨。而季夏对两性的认识,尤其是对女性地位的认识不是通过《女德》或者烈女传而来的,四书五经更不论。她的参悟来自一首唐诗——东风不与周郎便,铜雀春深锁二乔。
上下五千年的历史里,女子的命运就是这样的——作为男人的附属品,依附而活。野史说,曹操攻吴是因为绝色美女二乔都在吴。为了表明他夺吴势在必得,他还兴建了铜雀台,虚位以待二乔入主。野史归野史,诗篇也归诗篇,但他们表明一点——女人,自古就是依附男人而在。悟此道理时,她十三岁,因而答应了何威廉许给她的仲夏夜之梦。
清风楼竣工时她四岁,此后它的名声甚于何园。个中究竟倒不是辉煌之故,论此,当评何园。
清风楼名声起于它的良善。平镇地处平原低洼,夏季雨水易积成涝。因而清风楼的地基用水泥汀垫高,门槛砌石加高,至于一楼内的各个房间门槛也是一样处置,并且在门槛外挖通一条小沟直通天井用于排水。清风楼建成不久后,平镇遇上了一场百年不遇的涝灾,讲究布局——村前池塘村后田园的平镇在这场涝灾中也难逃一劫。
一晚,多日连续的暴雨把矮平的村屋漫过去了,村民纷纷往高坡上逃命。然而平镇土匪为患,竟聚集高坡抢夺甚至掳掠妇孺。季夏的母亲林氏见此境况,请示周老爷子开门纳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