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喻明白他的话——这是命令,是通知,不是征询意见。她所有的不满都写在脸上,但秦少庄也只能软声安慰道:“我知道你的心情,也明白你那点心思。哥跟你保证,只要你乖乖待在奉天,不出一个半月周云卿就会去找你。”秦喻原本扭拧的五官稍稍平整,但她依旧不语。秦少庄与她对视了好一会,他的手指再探了探杯身。秦喻愠道,“不用试了。我喝的时候还是烫的。”
秦少庄说,“已经温了。”然后推到她面前,“喝吧,也该消消气了。”
他说,“阿喻,这里是北平,不是奉天。不是所有的事都能如你所愿。”
秦喻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一个道理,因时制宜,因事制宜。她活在一个开明与封建强权混杂的家庭里,她母亲从小教导她一言一行要适宜。但在她的记忆里,她的父亲和哥哥本身就是“适宜”,本身就是“规矩”。然而在今天,秦少庄带着他的卫队押着她上火车,无奈地对她说,“这里是北平。”高傲如他,怎会轻易说出这样的话?
火车鸣笛的时候,秦少庄带着一部分人下了火车,只留下四个人护送她,他的副
周洋是最后走的。秦喻看着她哥落寞的背影,问了他的副官,“我哥见过季夏?”
“小姐,事关秦帅还是不要过问比较好。”副官朝她敬礼,然后转身下车。
秦喻睥睨他一眼,回道:“果然人如其名,臭石头。”
第24章 秋·故园无此声(10)
专列使出月台消失在夜色中,地上慢慢的铺上了白雪。周洋踏雪走来,神色凝重。他早已料到的,所以才急急忙忙送她离开。
秦少庄从容地点了一根烟,抽了两口,周洋就到了跟前。“秦帅,奉天怕是要出事了。”他刚要接着说话,烟就堵上了他的嘴。“石头,先抽几口,有话回去再说。”
他总想不明白这个人。连起用自己这样关切自己的事也想不明白。那日他离开南京,李先生问他,伴侧数年,可有什么想要的。
他说,“我要周洋。”
从北到南不是易事,从南回北更不是什么好事。然则秦少庄什么都没向李先生要,只要一个不起眼的警卫。
看着眼前兀然下的雪,周洋想起了秦喻刚刚问的话,“我哥见过季夏?”
应该见过吧。三日前到的北平,去了太平饭店问起警卫,他约了人在西图澜娅西餐厅。放下行李再过去时,他在大门口碰到 了季夏。
季夏低着头,一时没注意跟前,一个没头没脑地撞上了他。“小小!”当时她只应了句,“对不起,石头哥。”便急冲冲地走了。
秦少庄是面对着大门坐,但周洋到他跟前也没注意。秦少庄低着头,碎发挡在额头前让人看不出他的神情。但他身上那件浅灰色的毛呢大衣却让人挪不开视线--胸前印了好大一个水印。
“秦帅.....”挣扎了许久他才出声。毕竟他是带着口令过来的。
他抬起头,无来由地回了一句,“这里是北平。”周洋不敢确定,他疑惑自己刚才是否看到了秦少庄眼里藏着一丝忍让。秦少庄说,“还是叫先生吧。”
他是知道一些事的。譬如那封[我是你的谁]信,是他背着秦少庄寄给周季夏的。如今见这不清不楚的情形,这二人的情况又是怎么一回事?
北平下了一夜的雪。旧都皇城底下从来都是波云诡谲,凭谁也无法高枕无忧,尤其如今正直多事之秋。季夏懒懒起身吃了早餐又缩回房间去,席间叶婶问起她血丝充眼是怎么一回事。
她漫不经心地回一句“想婚约的事。”
她原本只是想探一下周云卿的反应,毕竟她来了北平都三个月有余了,总这么耗着,她又不明白她哥哥心里的盘算。
周云卿原本一心翻着报纸,搁边上的热粥都温了才喝上几口。听到她这么说便撂下了报纸,一双鹰眸直勾勾看着她。她太清楚这个眼神了,爷爷以前每次这样看着她的时候只会透出四个字“不容反抗”。她想起周云卿那天的话,“去北平拜会一下你的未婚夫。”目的很明确。
叶叔觉着气氛煞是尴尬,搭腔说了句,“小姐怕是被夜里积雪压断枝的声给闹得吧。”末了还用手肘推推叶婶。叶欢给他俩夹了拌菜,气氛又安静起来。
“我是不习惯这北平的天气,冷得慌。我这土生土长的岭南人哪曾遭过这般。”
“你若怕冷,回头我给你再去买蚕丝被。”他话说得轻显得季夏无理取闹了。“既是怕冷了睡不好,早饭就回去补觉吧,别乱出门。前些天见你出去一趟回来就没精打采的,既然有烦事就别再出去招惹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