尚晴默了默,“你是来警告我的。”
“尚师长,希望你明白我跟奉天政局无关,我与你的婚事也无关。但凡你想安心,大可推进一下我离开奉天的进度。”
“无关?!那你的孩子呢?”季夏生产的消息在奉天虽说不上秘密,但也不会有人去谈论。
“尚师长,你这问题问得危险。”尚晴看向她,眼眸顿时犀利如刀剜,她内心被敲打了一下,自己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过界了。
尚晴曾经劝解过自己,只要她不曾去确认,那周季夏的女儿与她而言便永远是生父不详的可怜人。直到秦镐出殡前一晚,秦少庄抱着一个婴儿久久地站在灵柩前。他无视灵堂里满满当当的内眷亲属的讶异,更不照顾尚晴的怒火与愤懑,在旁的人瞧着她手上的素绢帕被绞成了两半,好不精彩。
只是,秦少庄也到此为止而已。他抱着小琳琅在灵堂前三鞠躬,然后带着她上香,可至此至终都不曾说明过小琳琅的身份。
除了亲近的人,外人不曾见过小琳琅的模样,就算现如今秦少庄抱着她来吊唁,她也被秦少庄包着严严实实,旁人见不得半分。但大家也清楚,能在这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就不会是什么外人。加之周季夏生产的消息在奉天传了一遍,这么一来,周季夏的孩子便不是姓何了。
“母亲,三哥为什么抱着一个孩子?”待在六姨太身边的秦少言问出这么一句,无疑是平地一声雷了。尚晴更是难堪,她虽是秦少庄的未婚妻,可她此刻却不能有半分声张,也不能质问。
大约是这尴尬又诡异的气氛让敏感的孩子不适应,小琳琅在秦少庄的怀里哭了起来。一时间,死寂的灵堂被她的哭声充盈着。秦少庄小声哄着她拍着她的背,大家清晰地听到他说,“小满乖,小满乖……”
秦少言也感觉到这诡异的气氛,他更是看到她母亲用一种犀利的眼神看着他,在苛斥他刚才的失言。
“小五爷,这孩子是代表她母亲来吊唁的。”周洋回了话。
“她母亲是……”六姨太捂住了他的嘴,也捂住了不言而喻的真相。她给周洋回了一个抱歉的眼神,也以这个未亡人的身份说了句,“逝者为大,在座的都是自己人,都有心了,元帅泉下有知也想必很是欣慰。”
如是到了翌日清晨,司徒瑛代表何家前来吊唁,随后跟着周洋到小洋楼接琳琅。小琳琅在督军府待了一晚了,看到秦少庄抱着她下来时也还安静的。接过她时,秦少庄说,“奶娘刚喂完奶,睡着了。”他看了一下手表,离火车出发尚早,接着道,“我让周洋回周公馆给你们安排行李,顺道把小小和常吉送到火车站。你在这照顾一下小满,我先去前厅,待会送你们俩过去。”
司徒瑛见府中外人走动愈加,便带着小琳琅上楼找了间客房让她睡下。凑巧,找到了周季夏的旧卧室,凭的是梳妆台上化妆品和她的一张照片认了出来。
她从前窥见过周季夏的卧室——何园毓楼的。周季夏寄养在何园那些年,她一直生活在毓楼里。楼里摆设虽不奢华但全是可见的精致和心思,这当中有二太太的,有何先生的,有周季夏的,更有何威廉的。
她在毓楼的卧室里见到了何威廉从法国给周季夏带的香水,首饰和衣服。也看见过周季夏留下来的定制的银制的信刀和信匣。她从前就明白,周季夏是被偏爱的那一个,只是今日再看到她另一个卧室,她想起这个也再次被证实这个观点。
去年,督军府遭了火灾,秦少庄的小洋楼更是经了枪战,可周季夏的这间卧室却看不出一丝痕迹,就连一些物件的摆设ʝʂɠ习惯也跟何园的一致。重修小洋楼时,季夏与他已经断了联系,更不必说他与尚晴有了婚约。可他偏偏就留存下这么一个卧室。
“威廉,他爱的不比你少。”一时间她眼睛有些发酸,见琳琅睡得安稳便抽身去洗手间洗把脸。她今天一身素服出席又代表何家,还是得注意分寸。待她整顿好后回来,尚晴竟抱起来熟睡中的小琳琅。
尚晴瞥了一眼司徒瑛,眼神又回到琳琅身上。“长得真像他。”尚晴的手轻轻地摸着琳琅的两边脸颊,眼神里不是温柔更不是平静,而是带着渗人的阴森说出这么一句话。司徒瑛虽不明她嘴里的“他”是秦少庄还是周季夏,但她看得明白尚晴眼里的狠厉。“你说,这孩子要是今天死在这里了,他们会不会疯掉?”说罢,她那杀戮的五指掐上小琳琅的脖子。
司徒瑛箭身跑了上去,喝了一声,“冷静些!”小琳琅被这一声惊了一跳,装腔作势便要哭上了却又不舒服地扭了扭脖子。司徒瑛怕刺激到尚晴,便引着她说话。“尚师长,你这是要干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