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季夏刚那番“感激论”再加上徐师傅的逐客令,无疑让众小姐颜面尽失,心生间隙。
至于周、尚两家小姐的对决谁胜谁负,不过是半斤八两。尚晴悠然端起面前的萝卜糕,右手拿起银制小叉划开一小角萝卜糕,然后送进嘴里。这一套下来,旁的小姐们看到双手戴着的钻石手链和戒指,躁动的她们可算安静了下来。但季夏就坐在她左手边,把她右手的茧子看得是真真切切,尤其是虎口的位置。
徐师傅等着回话,但季夏倒是默然喝着她自己的茶。待尚晴吃完了她那碟萝卜糕后,也喝完了她杯子里最后一口茶。“这茶苦涩咸甜酸都品了遍,也就不必再换了。”尚晴又继而对众小姐说,“姜小姐既然先离了那我们也不好多叨扰周小姐。”
“谢谢周小姐的款待,才有幸品一品岭南的糕点。”
“尚小姐要是喜欢,差府上的人来通知一声便好了。我家徐师傅也是个眼尖手巧的人,见识过都会做,尚小姐也不必怕麻烦。我看上次陪你的那位挺护主的,差他过来也应该会上心些。”
季夏原是不喜欢应付这么些虚礼的。但顾夫人说,担得“礼”这么一字便是要做的事,甭管它是虚还是实还失的。应付着的虚礼,庄庄重重的实礼而最关键的还是“失礼”。这既看分寸又看进退,分寸多了,步子急了,显得自己饕餮,分寸少了,步子慢又成了软善。但要是分寸得当,进退有度,便是自己挣了里子,别人丢了面子。
第110章 此生一诺许,白头到人间(7)
过了晌午后,奉天便下起了小雪,院前的相思树没一会裹上银装。周公馆二楼,季夏的房间此刻正放着蓝色多瑙河的乐曲。
季夏一个人数着拍子在独舞华尔兹。这些日子,季夏做的最多就是一个人在跳华尔兹。她总会这平静的时刻想起那年元家寿宴,与秦少庄那支暗涌汹涛的华尔兹。“奉天暗杀”四个字经常出现在她的梦里,似乎告诫她奉天于她而言是个危险地,应该及早抽身。如今她独舞于奉天,是对得起这些年她的经历?细想也不过是另一番酸楚。
一曲过后,窗外响起了一声鸣笛。随后,季夏房里的摇铃响了三声。那是徐师傅通知季夏,周公馆来客人。待她下来一看,徐师傅也已经安顿好。
“我今天还寻思着你来不来,刚一听窗外来了一声车鸣笛,便猜到是你来了。”季夏于楼梯间便来了这么一句。来人除开秦喻,全奉天城里也没第二个人容她周大小姐寻思。
秦喻见了她也是笑的开心。以秦喻和周季夏如今的交情,可以说是生死之交了。凡该留人三分的话,到了她们这里便不是说与不说而是谁先早说的问题。
“怎猜得一定是我?”秦喻堪堪地理了她旁边位置,邀季夏来坐。季夏倒是先去厨房倒了杯大麦茶给自己,然后坐与秦喻旁。
季夏回她说,“全奉天敢驱车来我周公馆的还能鸣笛让看卫们开门的,除了我周公馆的车便数你督军府上。于这卯时三刻还能有心思看我的,除了你秦四小姐,还有谁?”
“我三哥啊!”季夏闻言笑她说话不怕闪了舌头。
秦喻对季夏一直心存愧疚。一是她为了自己涉险奉天,再者她为护自己周全冒名被捕,狱中受鞭笞。最为难的,莫不是她这般付出自己难为她和秦少庄之事操劳一二。
徐师傅刚把年糕热上给她俩送来,秦喻便把带来人参燕窝一类交于徐师傅。“徐师傅,你家小姐实在是日渐消瘦,都快比得上黄花了。平日里多些劳心照顾她饮食,一时半会来不及补上的,差门口那些个到督军府通知一声,都是些好安排的事。”
徐师傅为难看于季夏,她便笑回说,“果然是嫂子疼小姑。”看她原先奉的茶是绿茶,唤了徐师傅把它换下。“既然是吃糕点,给四小姐换上大麦茶吧。另外把我今早做的淮山糕给她尝尝,剩下的打包给她带回去。她过年定是吃了不少好东西油腻多了才见我瘦,多是我与她不同。”
秦喻回她极妙,“谁是嫂子,谁是小姑?”
周公馆荒凉了好几个月,今天算得上是一番热闹。秦喻自打上次帮她求情送走周伯邑后便没有见过她。周家的事,让秦镐给秦喻下了禁足令,如今才有了机会来看她。周公馆的年节布置一应按照平镇规矩来,一时勾起了她的许多记忆。
饮上一杯大麦茶后,秦喻问道,“家里……有来信吗?”
季夏本想说什么,低头一看她脚上的鞋子,话又换了另一套。“鞋子合适吗?”
秦喻今日穿的这一身都是周云卿挑的。旗袍是当年周云卿在云师傅那家给她订做的,鞋子则是前些日子从岭南寄给季夏的,不过是转她手给秦喻。其实,这些都不过是另一份淮山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