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时她已喝醉,鉴于傅樾桐的人品与这些年他在周家的日子,季夏早已不设防了。此刻落入傅樾桐手里,她便是一只羔羊。
“小小,你知道婉君在哪里吗?”
季夏傻乎乎地摇头。酒馆里人声喧闹,他们俩东方面孔本身已是招人耳目,更何况是男的清俊,女的柔美。
“少庄有跟你提起过她吗?”
“她?谁呀?”
“婉君啊!”傅樾桐着急得提了调。
“少庄为什么要在我面前提起另一个女人?!还婉君,哪个婉君?!”她是醉得不轻了。
“我的未婚妻,孟婉君啊!”傅樾桐激动地握着她的双臂摇晃她。
“啊,孟小姐!”季夏的仅剩的清醒想起了孟婉君这号人物,可酒精麻痹了她的大脑,她好似记得有什么人说起孟婉君。“可是……”季夏疑惑地看着他,“你的未婚妻,不是我吗?”
然后,有个自称是她未婚夫的男人出现了,他拍着季夏的脸,让她醒醒。季夏可烦这个人了,一直拍着她的脸。季夏推开他,嚷嚷着问他,“你是谁啊!”
“我是你未婚夫,秦少庄!”
醉眼朦胧的季夏分不清他的脸目,可她听到“秦少庄”这三个字时心里就发痛。“骗人,秦少庄才不是我未婚夫!我问他是不是在跟我求婚,他说不是!他说不是!不是,他说!”
然后她就看到眼前的人在打架。一开始是两个人,然后是四个,接着又是两个,四个,六个,还是两个来着?可她并不想分清什么,她想吐,很想吐。
小时候她试过因为贪杯而喝酒,然后就到处走。有一次午休她趁着没人看管偷喝了何先生的女儿红,然后醉得一塌糊涂,沿着小运河边走。
圆儿醒来发现她不见了就惊动了满园子的人去找她,结果发现她飘在河道里。当时二太太直接吓晕过去,何先生吆喝去救人,所幸何威廉当时还是理智,当下跳下河里捞她上来。何威廉游过去就她时,她正脸朝上地躺着,就是个仰泳的姿势把大家吓得半死。此后何园便有明确禁令——烈酒不供表小姐。
至于当傅樾桐和秦少庄在酒馆里闹得不可开交时,周季夏自己溜出了酒馆撞上了一个人。
“小小……”
那声音听起来就有些惊讶和怒气,季夏眯着眼看他,“对不起啊……”
“周季夏!”
这下对方就真的生气了。可这生气就直呼姓名的行为像足了她的哥哥。季夏晃着脑袋认真看着他——嗯,是哥哥的眼睛,哥哥的嘴巴,哥哥脸,“哥哥!”季夏开心地叫着。可对方皱着眉啊——嗯,哥哥不高兴了。是啊,季夏也不高兴。“哥……”季夏委屈地喊着,“哥……哥哥……”她扯着他的衣袖,喊了好几声哥哥,最后她自己和着眼泪说,“我想回家了。”
第94章 夏·当时只道是寻常(14)
【你在最无助的时候想起谁?】
季夏第一次想这个问题是在1910年,初遇秦少庄,被绑架的那一年。她当时就在山洞里想谁能来救她。
老实话说一句,季夏还是知道点平镇土匪们的规矩——收了金子,撕了票子(人质)。所以才有周夫人教季夏的最重要一点——在平镇遇到土匪很平常。把一件恐怖的事用平常话说出来是一种强烈的心理暗示。这句话的意思是——遇上土匪就不要慌,因为不慌你才能自救。
所以,当秦少庄说要计划逃出土匪洞时,相对于何威廉的谨慎衡量思考才答应,季夏那脱口而出的应承似乎显得冒险多了。至于她第二次落入土匪手上时,她就更清楚状况了。郑姐一帮子不是平镇的土匪而且他们是要拿她来威胁周云卿的,所以不会收了金子撕了票子。等何威廉带着人质前来时,季夏打蛇三寸掐住了郑姐的命门,直接通过谈判赢得自己的自由。
季夏很清楚,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她能依靠的也只有她自己而已。这世上爱她的人有很多——周家一家,何二太太,何先生,何威廉,三少奶奶,李氏夫妇。当然,还有秦少庄。他们都是季夏的仰仗,可季夏却从不会在无助时想起他们。她不爱他们吗?不,她爱的。他们都爱季夏,却从来没有人给过她肯定的一句,“你可以依靠我的,任何时候。”
季夏是个多么缺乏安全感和需要肯定的孩子。何威廉的那句,“季夏,你这么优秀,这么小心翼翼,无非是为了掩藏你的患得患失。”是的,确是如此,因为她从来没有在她无助的时候听过一句肯定的话。
酒醉的那晚季夏做了一个梦,她回到了1916年的北平元家寿宴。她与秦少庄共舞,与傅樾桐交谈,她担心困在奉天的周家父子,她害怕隐藏伏击的暗杀。她在元家书房外站着,秦少庄见到她心生欢喜,他自信满满地问,“等我?有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