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以前听说,上古时期的人会用打绳结的方式来记下重要的日子,我觉得这个方法很不错。但我们毕竟是文明社会的人了,用领结来替代绳结,应该更符合些。”
季夏的话像一只从上古时期伸来的手拨动着他的心弦。他忽然想起了李先生和李太太。他过去偶然间也见过这样的场景,在李先生出门的早晨。李太太也是郑重其事地为李先生打点,然后再把他送出门。这一刻,他被震撼到了,比季夏上次的表白还要震撼。
震撼到他想说故事。
“我也有一个上古时期的故事。”
“嗯?”
“上古时期的先人们如果喜欢一个人,他们就会用棒子把对方打昏,然后扛回家。”季夏想起她被带到奉天时候也是昏过去的,虽然不是被秦少庄打昏过去。
趁着季夏神游的间隙,秦少ʝʂɠ庄的双手已经箍住她的腰,贴着她的耳边用低沉的嗓音说了一句,“所以,‘婚’字是带‘昏’的。”
季夏沉溺于秦少庄的尼古丁中,一如秦少庄贪婪地嗅着她的铃兰花香。季夏始终是一位理性不如秦少庄的女性,她问:
“少庄,你是在求婚?”
第93章 夏·当时只道是寻常(13)
【此刻,我爱的男人已经在床上睡着了。我该是被窗外的雨声吵醒的,后来又被照进屋里的月光唤醒。终于想起——啊,我的日记还没写……】
1919年10月5日凌晨,季夏与秦少庄离别的一周前,她在与秦少庄共赴巫山后写下这篇日记。
【少庄,你的归期是在12号的。从7月到10月,转眼间你已经陪了我三个月了。我是真不想让你回国的,你也知道,国内的局势已经剑拔弩张,我是多怕此次一别我又要攀山涉水去找你。若只是山高水长还算不上事,怕只怕……,怕只怕……】
满心的慌张与担心也不能言衷于字里行间,一想到后来,她便怕了。
【我已经打发哥哥回国了……】写于此,她眼泪便下来了。【哥哥回国了,我是第一次与他吵得脸红耳赤,只是为了你,少庄,只是为了你……】
时间倒回八月底的一天,季夏在公寓附近的公园里见到了何威廉。他当时穿得很休闲,最吸眼的倒是他的亚麻色围巾,显得他带着几分慵懒。季夏当时刚翻完《仲夏夜之梦》,抬眼便看到那不远站着的何威廉。
午后的阳光投过层层树叶,剪影落在树底的长椅和她的脸上,一塌糊涂。何威廉像是在看一部默片,又像在看一幅画。两者是极大不同的,前者是虽不作声但会动,默片里的人物总不会太遥远。可当一个人成了一幅画,那他就只能挂在墙上了。虽然伸手可触,可画,就只能隔着画框慢慢来欣赏了。
久别重逢最怕聊过往。聊着聊着,就越没有后来。可总要说些什么呢?
“恭喜你,威廉,马上要当爸爸了。”季夏迎上去,跟他道喜。
关于“他要当爸爸”这事,司徒瑛是第一个知道,何威廉是第三个,第二个是周季夏。当中没有人耍心眼,只是司徒在法国处理工人罢工的时候,因为身体不舒服由季夏陪同去医院检查了。结果,就是这样的“恰巧”。
久别重逢的第一句在季夏口中就是道喜他当父亲,那一刻他便是想起了当初她的绝情信。“此后你为人夫父,愿以诚待之,补我之爽,此后更无二三其德之为。”
“谢谢,小……Hermia。”何威廉那转折的改口让季夏有些叹然,已是物是人非。
与秦少庄要谈合作的何威廉终于在一个月后出现在巴黎,季夏问起他原因,何威廉说,“我们的合作取消了。何家,包括周家在秦家的奉天军械厂的投资已经撤了。”
“撤资?!”何周两家撤资可能对军械厂的影响不大,毕竟它是秦家一家独大的生意,可对于何周两家而言,这笔投资本不在军械,而在秦家。
“如今你哥和我已经是南方的人了,秦家也容不下这么远的人。”
“那秦少庄说要找你谈生意……”
“不过是明修栈道,暗渡陈仓。”
虽是早已猜测到个中不妥,但如今听何威廉说来方觉自己被隐瞒得甚深。如果说秦少庄是打着与何威廉谈生意的旗号到法国来,那么他到底是掩藏了什么呢?
“那你这次来法国……”
“找秦少庄。”
九月,从东方来的“话剧”团就登场了。据说傅樾桐为了这一天等了两个月。这个“话剧”团还是随秦少庄带来的,故而不管傅樾桐怎么打听都找不到孟婉君的丝毫消息。然后在某一晚傅樾桐邀约周季夏小酒馆后,秦少庄就再也不能淡定了。他们葫芦里卖什么药,季夏是不清楚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