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徒瑛寥寥数句就不动声色地透析了她隐藏多年的卑微。那一刻,季夏就明白了司徒瑛绝对不会是个简单角色。
“司徒?何威廉的未婚妻?”云卿顺她眼睛的方向看去,尚聚楼三楼的阳台上站着一位小姐,朝他们这边热情地挥手。
“是的。”季夏直接忽略她的热情,随即进屋关了阳台的琉璃门。既然一开始她就这么傻,何不傻到底呢。
季夏是被众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,不仅仅是因为她早年丧母的原因,她也很优秀。威廉说过一句一针见血的话,“季夏,你这么优秀,这么小心翼翼,无非是为了掩藏你的患得患失。”
这话很对。但她想不明白,既然她如此患得患失,当初为什么还会选择注定无法结果的你?
“之前可没听说她要回来,何先生安排的?”司徒瑛第一次回来就这么静悄悄?可不像是司徒家的作风。
“威廉说,司徒在法国游玩,知道他要回平镇就跟了他回来。没跟家里的长辈说。”季夏想起昨天她的那句自我介绍,这种做法也倒符合她的性格。
云卿一直呆到晚饭后才回去。中间,李先生跟秦少庄和周云卿三人谈了好一会。 李先生让周云卿带了信给老爷子,不日上门拜访。备膳时圆儿问她要在哪里吃,季夏说,“不过去尚聚楼了,就在毓楼的院子里吃。另外,李伯伯叫上秦长官和哥在房里谈事,你把他们三人的份也备上吧。”
“好的。”
何先生坐在书房里。书房呈九十度曲尺形布局,正门进去就看到酸枝书桌朝窗户开,窗外就是晚香亭的景色,处短尺形布局。何先生背对窗户坐着,翻着书桌上的地球仪,跟司徒讲着“travel”。长尺形的位置上摆着三大书柜,里面分中外古今书籍摆放。
何先生跟她相谈甚欢,从她小时候的事开始说起,到后来的“行万里路”,何先生说起了早年间他横跨大西洋的事,司徒瑛则谈了她去意大利和法国的见闻,大大小小事娓娓而来。季夏敲门进去,打断了他们的愉快交谈,随即一阵香味扑鼻而来。她环顾一圈也没有发现熏香的痕迹,但留意到旁边的八仙桌上放了一个矮小的紫色蜡烛,配上一个古铜欧式灯罩。季夏当下了然。
“回来这么久了,想起姨父啦?”何先生语气中带着一丝嗔怒。他昨天是大发雷霆的,可终究不舍得对她重语。
“何管家说姨父在接待贵客,让我不要过来打扰。”季夏瞥了眼司徒,缓缓道,“若是早知道贵客是司徒小姐,何管家不该拦我的,是吧,司徒小姐。”季夏浅笑。看似征求意见,实质是在回应她昨天的挑衅。
“认识了?”何先生看了她们一眼,明显感觉到波涛汹涌的气氛,这可不是两人初见该有的情况。
“昨天在码头下船的时候,William介绍了。”
“混帐!”何先生拍案而起,惊吓到了季夏和司徒。季夏知道自己又被她摆了一道。“小小,你是越来越没了分寸是吧!竟然跟William合起来骗我!是谁的主张,让司徒住到外面的?!”
离开书房的时候,司徒拦下她。六月的晚来得比较迟,日暮的何园依旧明亮和祥和。余晖穿过琉璃窗倒映在地毯上,五彩斑斓得如同宝石。季夏站在走廊角落,靠墙站。司徒迎着光站在她面前,五彩倒映在她的脸上像极了她化了一个糟糕的妆,可笑极了。
“我经常听William说起你。所以,你在我印象里是位well—mannered,elegant的女性,哦,当然了,你很聪明。”司徒是明显的西式性格,十分有趣的是,她依然有着中式思维。她想直接了当地解决周季夏和何威廉的瓜葛,却想给她高帽。
“司徒,你直话直说吧。话在这份上,不适合再遮遮掩掩。William和姨父都不在这里。”而季夏,这是典型的中式性格,西式思维。 她一语中的地挑明了问题所在,而在此之前她又一直回避ʝʂɠ。因而,在何威廉这里,季夏注定是失败的。
司徒说了很多关于她从威廉那里听来的“周季夏”,她说的云淡风轻,季夏却听得暗涌汹潮。司徒说,“他是爱你的。可是你是爱他还是爱你自己?”
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
“你昨天不是看到了嘛。你连一个十三巷的妓女都受不了,那以后你能忍受妾这个身份吗?”
那个时候,周季夏才深刻的明白,这么多年来,自己是以一个多么可笑的身份去喜欢着何威廉。她以为,她值得何威廉为她放弃司徒瑛。原来是她自作聪明了。司徒瑛是五彩斑斓的,而她不过是阴影。
第8章 夏·一骑红尘妃子笑(7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