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群中有人面色不善地向他走来。基地的大部分人都认识齐阳和范子墨,但齐月不过是一个性格诡异的新人。再者,这个世界大部分人所默认的规矩就是哨兵不能对着向导动粗,哪怕是起了冲突,也不能用哨兵能力的优势压迫另一方。这一点在对待普通人的时候也适用,从上军校开始,他们所接受的教育就是能力是用来保护普罗大众,而不是伤害的。齐月看到有个略显眼熟的男人腋下夹着球拍向自己走来,停在一个不近不远的位置,他冲齐月道:“太差劲了吧,打个球而已,这么较真?”
人们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,关切地看着他们的方向。毕竟两个哨兵的冲突很可能最后演变成斗殴,就算不用哨兵能力,大家也都是身体素质高于常人的角色,一旦肢体冲突发生,一般七八个人都拉不住。来人气势汹汹,颇有不饶人的态度。他身后跟着一个女性哨兵,神色有些惊慌,抱着球拍一脸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。齐月站在原地面向他道:“对不起。”
语气惊人地诚恳,声线低迷,周围的人都听出了一股子的垂头丧气。原本来者不善的男性脸上也出现了刹那的空白,顿了顿才继续道:“就……你……你也小心点嘛,这……搞得……”
“搞得怎么了?”齐月回头,看到急匆匆跑回来的齐阳。他半个身体还在体育馆的大门后面,着急忙慌地挤进半个身子就迫不及待地开口拦截,“猫头鹰!没事儿,我们闹着玩儿呢!”
他一边说着一边向齐月跑去,而齐月只是瞪大眼睛看着他。齐阳看了眼齐月,视线便从他脸上移开,转而朝向兴师问罪的男人。他越过齐月走到他们面前,熟络地打了招呼,而齐月只能呆呆地盯着齐阳的背影,他脑子里纷乱地跑过很多思绪,有还在研究所的时候,前来送饭的研究员,被带来都带走的其他孩子;有后来转入机构的时候,转过身偷偷谈论评价他的老师们,给自己带游戏机的老师;甚至,甚至还有自己已经记不清容貌,辨不清声音的母亲,但没有一个人的背影,像齐阳这样……这样的,为自己而来。
齐阳跟他们聊了几句,站在猫头鹰身后的女哨兵便将人拉回了他们原先的球场。人们笑着跟他摆手示意,齐阳就像是花丛中一朵翩然的蝴蝶,安抚过万紫千红,最后落在自己的花瓣上。
一只微微出汗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臂,齐月这才转过神来,他看见齐阳的额角还在出汗,琥珀色的头发和眼睛发着光,像太阳一样映照在他身上。齐阳握住他的左手的小臂,轻声道:“走,我们出去说。”
齐月呆呆跟着他走,他的背影在自己的身前,引领着这个迷路的孩子一直往前走,就如同六年前那样,齐月又一次被他牵起,跟着逃离一个又一个噩梦。他从仰望这个背影,一直到现在,低头看他的发旋和牵着自己的手,这六年来,每一次夜半时分的噩梦,都是这个背影,这双手,拉扯着自己往光亮处走去。
第52章 不知道,不是不会。
出门后的齐月首先给范子墨道了歉,刚刚那十几分钟虽然内心情感活动丰富,但体现在嘴上得也真的只有对不起这三个字,反反复复地。范子墨有些不是滋味地瞪他,不说话,看样子也没接受他的道歉。齐月看着齐阳站在中间尴尬的样子,知道他一时也如同婆媳关系中的丈夫一样,三夹板般地难做人,齐月也深知自己不善言辞,只能将球拍还给齐阳,一言不发地走了。
齐阳看了看握把,上面的黑色胶带已经融化了,木制的杆子里满是焦痕,隐隐带着齐月手指的形状。他又拿起范子墨的球拍,球拍顶上的金属也有些软化变形的痕迹。看样子A级的哨兵果然潜力无限,根本不见他多费力的样子,就能隔空把金属熔了。
齐阳看范子墨还是一脸不爽的样子,叹了口气坐到他身旁:“我觉得吧……齐月也不是故意的。”
范子墨冷哼一声,斜眼盯着齐阳怀里那两支战损的羽毛球拍子:“你倒是有了老婆忘了娘,帮着他说话一点不含糊。”
齐阳无奈道:“你不要瞎说……”
“我有没有瞎说你心里比我清楚。”他整个人背过身去背对齐阳,“也就瞎子聋子小龙虾的看不出你们两个有猫腻。”
齐阳扶额,范子墨虽然大部分时间看上去跟个快乐的傻子似的,但在八卦方面一直走在时尚的前沿。谁对谁有意思,谁跟谁有一腿他搞得比自己有几根腿毛都清楚。之前齐阳没有跟陆延说他和齐月之间发生的事,主要还是因为陆延前男友这层尴尬的身份,但范子墨跟自己向来是至交好友,只要事情不太过私密,齐阳还是很乐意跟他分享的。他有些尴尬地用指甲扣着球拍的网面,犹犹豫豫地说:“这倒也……不是完全没有……呃……事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