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洁容显然也是着急的,又从鞋柜里随手扔出几双鞋,最后还是穿了一开始拿的那双,急匆匆地套上,牵起齐月埋怨自己的丈夫:“催催催,你就知道催!自己刮胡子上厕所花了这么久,怎么好意思说我的?”她拉着齐月的小手将他带出门去,“宝贝,我们不理爸爸,爸爸是个大坏蛋!”
齐月抬头,看着安洁容对自己娇笑的样子,不由也微笑了起来。他已经不再像一开始如此害怕和不适应这个安洁容了。齐阳说得对,这个安洁容只不过是长得像安洁容罢了,真实的寓意其实是由自己赋予的完美母亲的形象,既然整个精神世界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童年的缺失,那他为何不能更加心安理得地享受“自己的妈妈”呢?齐月笑着重复道:“爸爸大坏蛋!”
王耀祖一边拿车钥匙一边冲出门,一把从身后抱起齐月:“大坏蛋来抓小朋友上学啦!”
齐月就这么爽朗地笑了起来,家门在他身后关上的一刹那,自己的面前就出现了学校的校门。那是让齐月无比熟悉又无比恐惧的校门,每一天,齐月都怀着无比抗拒的心情来到学校,但每一天结束的时候,他又要怀着同样抗拒的心情回到家里。整个世界都没有所谓的避风港,年幼的齐月只能在恐惧中惴惴不安地生活着。但让他诧异的是,原本让他害怕的校园似乎并没有原先这么可怕了,他不知道是精神世界的错觉还是潜意识里觉得家庭是自己的安慰。在这个虚假的场景中,齐月拥有了来自家的虚假的支持,让他觉得似乎学校里的一切都不足为惧,因为无论发生了什么,此时的他都能确信会有父母为自己遮风挡雨。
原来是这样的,原来对学校的恐惧很大一部分就是来自于毫无依靠的家庭。如果从一开始,一个孩子就确信自己能够得到父母的宽慰和支持,那么即便初次进入一个集体,他也会有十足的自信来面对接下来的挑战。可当年的齐月正是缺乏了这种自信,加上言语上的沉默和肢体的弱小,让集体成为了恐怖的代名词。孩子们那种天真的残忍,让他们总能够迅速找到人群中最弱小的一个进行排斥,无论行为上是否过激,这种排斥都是显而易见的。
但这一次不一样了,齐月在心中给自己暗暗打气,这一次,如果他被欺负了,会有爸爸妈妈帮自己出头,他们会飞奔来到自己身边,他们会因为爱而力排众议。他甚至能想到两个人抱着自己安慰的样子,只是想着就让他想要落下泪来。
就在这时,突然有个年迈的声音说道:“照相机!我把照相机带来了。”说话的正是齐月的外婆,在这里,她是齐月的奶奶。她的脸上再也不见原本的那种尖酸刻薄,只是一种祖辈特有的慈祥。齐月看着她手里那个老式的照相机,眨了眨眼,突然想到自己家里是不是也有这么一个放在橱柜里吃灰。
安洁容看到那个老古董不由皱了皱眉:“妈,你带那个做什么呀,现在用手机都能拍了。”
“这个不一样,这个能印出来。”说着,她上前摸了摸齐月的小脸蛋,“奶奶把这个印出来,以后等宝宝考进大学,还能看到宝宝第一天上学的样子。”
安洁容刚想再争辩几句,便被王耀祖拦了下来。他似乎对婆媳之间这种微小的摩擦早就习以为常,和着稀泥道:“好啊好啊,都拍都拍,照相机也拍,手机也拍。”说着他找到门口显然也是送孩子来上学的家长,“你好你好,你看能不能帮我们家拍个合照?”
对方立刻欣然接过,齐月看到男人身边站着的小不点,正是之前欺负自己的同学。他的心脏在这一刻不由紧张地“砰砰”跳起来。帮忙拍照的男人领着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一同走了过来,他听到王耀祖跟他聊着天,那人说:“哎呀!那就是一个班的,以后就是同学了!”
齐月看着两人越来越近的脸,略显害怕地躲到了安洁容的裙子后头。王耀祖见他这样子,笑着说:“我儿子,人很害羞,话也不多。”说着,他招手让齐月过来,“来,远远,这个是你的新同学。”
一旁的男女也将自己的孩子推了过去,在齐月的印象里,他是一个非常外向又开朗的学生,一直以来都是班级的中心,几乎所有都喜欢他,他就像是齐月反义词一样,那么也理所当然的,几乎所有人都讨厌齐月。齐月紧张地咽了咽口水,齐阳感受他情绪上的焦虑,便走上前,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,齐月立刻感受到四周涌起一层保护的精神力将自己包裹起来,像是在提醒他,有齐阳在,不会让他受到半点伤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