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如果不爱这种假象,那又何必创造出这种假象呢?”
齐月一愣,思考良久:“可是,爱上假象又有什么用呢?”
“万事万物非得是有用的才行吗?”齐阳看向齐月,“那这么说起来,你爱上我,或是我爱上你,又能有什用处呢?没有形体,完全出自于内心世界的爱意,难道不也是种假象吗?”
他们交流的主题似乎从有没有道理变成了有没有必要,的确如齐阳所说,很多感情的迸发其实并没有实体进行支撑,事实上,大多数的情感在世界中似乎并没有存在的必要。人们的爱也好,恨也好,冲动癫狂的各种状态大多来自于情感,如果没有这些东西,整个世界似乎会建立在更加稳固和理智的基础上。
但这样的世界,对于人类来说,还有意义吗?或者说,这样的世界,真的还是人类的世界吗?齐月低着头想着,他问齐阳:“没有用处的情感,没有实体的幻想,是有存在的必要的吗?”
齐阳笑道:“你不觉得,没有用处的情感才是更加纯粹的情感吗?同样的,正是因为幻想没有实体的边界,人们才能从中获得超脱现实的力量。无论是情感还是幻想,都是人之所以为人最根本的意义。”他几口吃下那根巧克力,“心理学上有一种说法,叫做无条件的爱,这种感受就跟你说的没有用处的感情很相似,但这种感情,却是大多数亲情的雏形。父母对于孩子的爱是无条件的,同样,孩子对于父母的爱也是。”
“孩子对于父母?”
齐阳点点头:“你有没有想过,就算你的母亲这样对待你,为什么在这场充满幸福的幻梦中,她依旧是你的母亲呢?”
“我爱过她。”
“或者说,你爱自己的母亲,齐月,即便被自己的母亲抛弃,你依旧爱着母亲的这个形象,哪怕被这个形象中的人伤害过,你也依旧热爱母亲这个身份。”齐阳告诉他,“你爱母亲,你不爱安洁容,但无论如何,至始至终,你都没有丧失对家的爱。”
第224章 过去与“现在”
这让齐月开始不明白起来,齐阳似乎在说母亲,又似乎不是在说母亲。他对这种说法感到矛盾又正确,矛盾的是自己的母亲就是安洁容,但正确的是他的确未能从安洁容身上感受到母爱。可能齐阳的意思就是这个,齐月虽然并不认可安洁容母亲的身份,但在他的内心深处,从来没有因此而厌弃整个母亲的群体,也因为这样,齐月的精神世界中有了以安洁容的外表出现的,自己认可的母亲形象。
简而言之,精神世界中那位爱自己的母亲不过是披着安洁容外衣的理想,而这份理想正是自己对于理想母亲的投射。齐月明白过来,这也是为什么王耀祖摈弃了罪人的身份,成为了自己的父亲,因为在齐月的心里,王耀祖有着父亲的特质。至于那位外婆,也在自己的潜意识中被排除了出去,就几人的关系而言,这位年迈的女性的确跟自己和安洁容都没有血缘关系,与其说是自己的外婆,安洁容的母亲,作为王耀祖的母亲似乎也更为合理。
齐月咽下最后一口巧克力棒,他用可乐冲刷了一下口中粘腻的滞留感,随后问齐阳:“可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?我的母亲依旧没有爱我,我的父亲也从来不是王耀祖,难道我的内心世界真的只是想给我一个虚幻的补偿?”
齐阳偏头想了会儿:“精神世界的目的我的确还没有想明白,我连问题本身都还没有看出来,就整个世界的和谐度而言,我甚至看不出有什么问题。不过……”他停顿片刻,继续说,“不过你的心门的确还没有出现过,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没有问题,那么我起码应该可以找到你心门的位置。”
说起来两个人的最终也是最重要的目的的确应该是在寻找心门上,从侧面而言,这个世界肯定也有他们不得不解决的问题才对。齐月点点头,首肯了齐阳的说法,他喝完最后一口可乐,对着齐阳伸出手,齐阳接过,对齐月微笑一下,两人便再次进入那个深不可测的世界之中。
这一次,齐月终于有了可以跟齐阳交流的可能性。
齐阳看着背着小书包的齐月,不由感慨自己的男朋友小时候真的太可爱了。齐月本身就是那种色素偏淡的发色和瞳色,配合着圆圆的眼睛,小的时候有那么点点混血的感觉,但凑近了看发现五官倒也没有非常立体,整体都还是亚洲人的长相。齐阳对着小齐月发了一会儿花痴,就听到身后有“啪嗒啪嗒”的脚步声传来,听起来很是着急。
两人同时向卧室看去,出来的正是行色匆匆的王耀祖和安洁容,今天他们两个穿得都极为正式,王耀祖打着领带,在微热的夏季还隆重地披着西装,安洁容更是化了妆,穿了一身得体又庄重的裙子套装,此时正走到站在家门口的齐月身边,在鞋柜里拼命翻找着乱七八糟的高跟鞋。她拿起一双举起来,比对了一下自己外套的颜色,又丢下,再拿起另一双,比了比裙子和包包的匹配度,还是放下,几经周折,又拿起那只看上去价值不菲的手提包反复端详。此时的王耀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,他额头出了点薄汗,催促道:“你快点吧!远远的入学典礼都要迟到了!妈早就等在校门口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