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灵雨问:“他?他怎么突然这副模样?”
李茵煞有介事道:“他非说某天夜里看到了十年前的白景时,依我看,他就是心里有鬼!谁不知道当年世子落水就是李承蕲推的呢?
“更何况白景时是真的死了,那他李承蕲便是杀人凶手,身上背着命债的!”
白玉禾并没有太过震惊,只是平静地说:“都过去了,我离开了侯府,也就与他们再无关系。”
李茵清了清嗓子,磕巴道:“我、我们本就一起长大,就算你是妖又如何?你还是我心中那个云闲哥哥。”
白玉禾笑出声来:“你倒是还有心思安慰旁人。”
听到他提起自己的事,李茵长叹一口气,道:“反正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。”
“这话怎么说的?”沈灵雨嗔怪道,“你年方二八,正是最好的年纪。”
“阿灵姐姐,最好的年纪又有什么用?横竖都要被当作弃子,嫁到异国他乡去。”
沈灵雨一愣,笑容缓缓消失在脸上:“此言何意?”
许是不愿亲口说出自己的伤心事,李茵看向一旁的萧嵘,萧嵘会意,开口道:“朝廷上月商量与沁科尔国和亲一事,淮王向圣上推荐了郡主,郡主不愿去,就离家出走了。”
“听闻沁科尔国的五皇子足足大我一轮,再说了,我怎么能胡乱嫁给一个我不认识的人。”李茵补充道。
沈灵雨叹了口气,拍了拍李茵的肩膀:“那你打算到哪里去?”
“我要去找我长兄,他最疼我了,若是我父王找来,他也定然会护着我。”李茵十分笃定道,提及自己的长兄,面上不由得带了笑。
她和萧嵘一路至此,除了偶尔躲避父王派来的暗卫之外,本就是自由自在、游山玩水,心情还算不错。
她抬头看了看沈灵雨和白玉禾,又打量了一下埋头吃饭的青恒,问:“阿灵姐姐,你们这是要到哪去呢?”
沈灵雨直言:“一位朋友邀请我去云川。”
这话省去了很多细节,但是也不算说错。
李茵有些羡慕,她用手拄着头,微微侧过脸去:“云川是个好地方啊,我幼时同我长兄去过一次,那里有雪山,有冰窟,唔,就是有点冷……”
她说到这里,声音中带了些倦意,沈灵雨将她扶住,道:“你路上也累了,回屋休息罢。”
用过晚饭后,沈灵雨独自散步到客栈内的庭院内,不出她所料,萧嵘已经在那里等她了。
她走近他,开门见山地问:“身上的伤是怎么弄的?”
萧嵘却支支吾吾:“我……”
“路上遇到妖邪了?”
“不,是带着郡主杀出重围时受的伤。”
“萧嵘,你是不是糊涂啊……”沈灵雨长叹一口气,“李茵贵为郡主,要嫁的是沁科尔国皇子,你一个小小猎妖师,为何要掺和此事?”
“师姐当初不也同宁远侯世子交往甚密吗?”
“你知道这不一样,白玉禾并非真的世子,而郡主却是如假包换的郡主,你这次恐怕会惹上很大的麻烦。”
“我一人做事一人当,不会连累到清风观和师父的。”
“我只是在担心你,阿嵘,你只有一条命。”
萧嵘摩挲着腰间剑柄上凹凸的花纹,无奈笑笑,道:“师姐,你不用担心我,我本就孑然一身,无牵无挂的,就算死了也无所谓。”
他以为师姐听了这样的话会打他骂他,然而过了很久,都没有听到意料之中的回复。他微微偏过头去,见沈灵雨垂着头,轻轻咬着唇,发尾没精打采地耷拉在肩头上。
“师姐,我、我说错话了。”
他不该说什么“就算死了也无所谓”的,那不过是他年少轻狂的狂妄之辞罢了,他明明知道,若他死了师姐该有多伤心。
久别重逢,他就要这般气她么?
她的师弟师妹从来都不曾让她省心,但即使如此,她也不怨他们的么?
他忽然很想被她怨恨,这样至少可以证明,她是有血有肉的人类,而不是如同那些人所言,只是个毫无感情的空壳。
他还想再说些什么,便听沈灵雨忽而开口道:“淮王府的暗卫众多,你确定将他们甩开了吗?”
萧嵘不敢即答,将这一路上的前后左右回忆了个遍,这才肯定道:“我确定,眼下应该没有追兵。”
“好,”沈灵雨喟叹一声,随后说,“既如此,你们明日早些出发,切记,每个地方都只能小住,不可长留,路上你须得改口,不能再‘郡主郡主’地叫着,小心隔墙有耳。”
萧嵘低声应下,想了想,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,他知道师姐这是在同他告别,她似乎已经做好了往后与他再也不复相见的准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