耳边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,力道很重,声音急促。
沈灵雨连忙侧身藏到帷幔之后,千鹤擦净脸上血迹,缓缓打开门,门外站着的,却是那位衣着华贵的翩翩公子。
“千鹤娘子,”白玉禾的声音温柔似水,似乎与方才急躁的敲门声毫不沾边,“我夫人在里面吗?”
千鹤换上一副游刃有余的笑容,刚想说些什么,刹那间寒意袭上后颈,一股压迫性的力量正从这个温润公子的周身散发开来。
她下意识后退两步,道:“你夫人就在屋内……”
白玉禾缓缓踏入房中,一步一步向沈灵雨走去,路过滕青的时候,他的脚步微微顿住。
千鹤登时将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可是白玉禾的目光没有丝毫偏移,他继续迈开步子,走到沈灵雨身边,将她从帷幔中拉了出来。
随后他牵起她冰凉的手,对千鹤道:“叨扰千鹤娘子了。”
*
沈灵雨被他牵着,由于心虚,一路都没有开口。
白玉禾走得很快,一直目视着前方,沈灵雨没办法看清他的表情,只好几乎小跑地跟在他的身侧。
过了半晌,许是白玉禾察觉到她的疲累,缓缓放慢了脚步。
不知不觉间,二人来到了船顶。
“白玉禾,你这是在生气吗?”见他似乎松弛了些,沈灵雨悄声问。
白玉禾瞥了她一眼:“我为何生气?”
他本想收回目光,却在方才的一瞥中看到了她脸边的伤口:“你受伤了?”
沈灵雨闻言摸了摸脸颊,果然感觉到一阵刺痛。
“你这是怎么受伤的?”白玉禾追着她,不依不饶道,“方才你同那个妖怪打起来了?不对,是不是那个千鹤娘子伤的你?”
“有什么关系,过一会儿伤口便会愈合。”沈灵雨躲闪着他指责的目光,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。
见状,白玉禾蹙了蹙眉,一把抓住她的手,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:“待船靠了岸,咱们就下船。”
听了这话,沈灵雨不情不愿地想要抽回手,却被他攥得更紧:
“沈灵雨,我不是同你说过吗,眼下还有蓬莱在追你,千鹤娘子身边那大妖你根本打不过,我又派不上什么用场……”
说着说着,思及痛处,他赌气地放开她的手,扒住船上的栏杆。
沈灵雨不甘道:“可是,林成蹊死了。”
“所以呢?”白玉禾哼了一声,“这世间有多少人会被妖邪所害,你救得过来吗,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罢?”
见他又开始在一旁说些风凉话,沈灵雨懒得同他计较,她沉默走到他身边,趴在栏杆上。
树梢上镶起一道道金边,江面上像是燃起了火,一颗金黄色的太阳缓缓升起,似是一枚耀眼的金丹。
她远远地望着,忽然觉得,若是将白玉禾的妖丹剖出来看,也该是这副模样。
不至于太过炙热,温暖之间还藏着丝丝寒意。
正是因为这种温暖,让她大梦一场,也正是因为这一丝丝的薄凉,让她从梦中归来。
凉爽的晨风吹起白玉禾的长发,也吹散了他胸中燥热,他清醒了些,刚想为自己方才的气话道歉,却听身边的沈灵雨轻声道:
“白玉禾,你走罢。”
白玉禾一愣:“你说什么?”
“我是猎妖师,我有我自己的道,”她的话音很轻,却掷地有声,“你走罢,我放你离开。”
*
白玉禾下了船,带着白景之一路来到祖母留宿的客店。
见大哥沉默寡言,白景之生怕说错话,也不敢问嫂嫂为何不与他们同去,他将白玉禾领到客店内,便连忙退到一旁。
老夫人刚刚酒醒,脑袋昏昏沉沉,白玉禾静静坐在厅堂内,等待婢女替老夫人穿衣洗漱。
末了,老夫人的声音从屋内传来:“云闲,来。”
白玉禾连忙推开门,只见老夫人坐在榻上,正在朝他招手,比他记忆中的模样又苍老了几分。
“云闲,快,让祖母好生瞧瞧。”
“祖母,多日不见,身体还好吗?”
“好,好得很,”老夫人激动地拉着他,“云闲,成家了没啊?”
白玉禾看着她浑浊的双眸,睫羽一颤,垂下眼来:“祖母,您忘了?大半年前,我便同阿灵成亲了。”
“噢,噢,对,是叫阿灵来着,”老夫人恍惚片刻,忽然抬起头,向他身后看了看,随后纳闷道,“那阿灵怎么没同你一道来啊?”
白玉禾还没解释,便听老夫人笑骂道:“你这孩子,定是惹她生气了!”
他无奈地笑了笑:“真是什么都瞒不住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