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妇拖着衣摆走近,将白玉禾从头到脚打量一遍:“老身还是第一次见到没有心魔的人。”
说罢,她抬起手,重重地捏了捏白玉禾的脸颊,左看右看:“老身仔细一看,你不是一只妖怪嘛?”
沈灵雨打掉老妇不客气的手,问:“这诛魔洞对妖怪不管用?”
“倒也不是,”老妇揉着被打红的手背,白了沈灵雨一眼,“妖怪天生拥有灵力,有了灵力便会滋生欲望,心魔往往更重,所以妖怪向来比人类更容易入魔,但是此妖——”
沈灵雨颇为欣赏地望向白玉禾,却听老妇鄙夷地说出了下一句:“此人闲散终日,听天由命,故而半点心魔都无。”
沈灵雨:“……”
罢了。
她揉了揉眉心,将白玉禾推到一旁,自己凑到了洞口前。
隐约间,她听到白玉禾嘱咐她千万要小心,她刚想应下,却发觉自己喉咙一紧,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。
顾不上查看自己的情况,因为眼前的孔洞已经完全亮起,映入眼帘的,是一片白雪皑皑的景象。
顷刻间,沈灵雨仿佛已经离开了那间狭小的书阁,置身于白茫茫的大地之上,雪花润湿了她的睫羽,钻进她的衣领,带来一寸清凉。
她在雪中走了很久,望着越来越熟悉的街景,她终于想起此处原来是云川。
可是为何是云川呢?
她越走越快,最后竟跑了起来,没跑多久,她脚下一绊,狠狠扑在了地上,这才发现自己原来赤着双脚,只是因为在雪中踩得太久,已经感觉不到寒冷。
她狼狈地爬起,抖落衣裙上的白雪,不经意间看到自己的双手,她动作一顿,将双手缓缓摊开。
手心中满是鲜血,这血却不属于自己,她不知发生了什么,只是茫然地盯着手心,随后又看向手腕上戴着的那串金铃铛。
在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变成孩童模样的时候,一个人影渐渐走到她面前,朝她伸出手来。
沈灵雨抬眼,望向那只手的主人。
男人身形单薄,着一袭素色长袍,在白雪的映照下,眉下一颗红痣格外显眼,他在朝她温和地笑,而她却忍不住颤抖起来。
“阿灵,”玄龄真人软声道,“跟我回蓬莱,可好?”
“不要,”沈灵雨听自己用稚嫩的声线拒绝着,“你方才打伤了锦颐姑姑,我不要跟你回去了。”
既然自己这么说,那手上的鲜血,多半就是这个“锦颐姑姑”的,只是这个人沈灵雨如今怎么也记不起来了。
“那怎么能行呢?”玄龄真人仍然笑着,“你明明瞒着你阿爹,答应我要跟我回蓬莱的,阿灵忘了吗?修士是不可以说谎的。”
沈灵雨一点点向后退着:“如今我不想回去了,我要和我阿爹在一起。”
“你要同你阿爹一起做缩头乌龟吗?”玄龄真人忽然冷哼一声,“若是叫你阿爹知道你偷偷写信给我求我带你回去,他该有多失望?”
沈灵雨连忙辩白:“我是、我是想让你劝我阿爹和我阿娘和好!”
玄龄真人冷下脸来:“莫要再磨蹭,快随我走。”
沈灵雨不安地用手指绞着衣摆,第二次触碰到玄龄真人冰冷的目光后,她终于拖着步子跟在了他的身后。
不知走了多久,玄龄真人终于停了下来,沈灵雨茫然地向四周看去,发现两人已经走出云川城,来到了城郊的树林中。
“你怎么不走了?”她试探道,“是不是改变主意了?”
玄龄真人的眸光愈发暗沉下来,他缓步走近,手不动声色地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。
沈灵雨觉察到他的动作,警觉地盯着他的手:“……玄龄师父?”
白光一闪,沈灵雨根本看不清那长剑是如何出的鞘,慌乱间,她拔腿就跑,却被他一把揪住后领,像拎小鸡仔一样拎了起来。
“阿灵,你终于跟我出了云川城,”玄龄真人笑道,“此处不再有清尘设下的结界,你莫要怪玄龄师父。
“要怪,就怪你自己,和你那不知死活的爹娘罢!”
*
随着轰隆巨响,门板四分五裂地炸开。
裴知还手上一紧,提剑堪堪挡住玄龄真人的一击,随即,血腥气再次涌上喉头,他狠狠吐出一口黑血。
玄龄真人震怒地望着他,似乎不敢相信最忠诚的弟子的背叛。
裴知还用手背擦净嘴角的血迹,颤抖着直起身,将剑尖重新对准面前的男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