腊月二十，阿娘说我剑术又精进不少，明年便可以参加弟子大会，我一定会拿到头筹。
腊月二十二，和裴知还比剑，输了，哭鼻子。连他都打不过，又怎么能夺得头筹？今夜要多练一个时辰。
腊月二十五，不服，又和裴知还比剑，赢了，高兴。
……
正月十五，今天本应吃汤团看花灯，但阿爹和阿娘吵得很凶，阿爹说要带我离开蓬莱到凡间去，我才不要！
墨字在这里戛然中断。
沈灵雨痴痴地抚摸着泛黄的书页，心中五味杂陈，过了半晌，她抬起眼，望向书橱顶部放着的那把长剑。
她早就注意到了这把剑，只是思及不愿回忆的旧事，一直不想触碰。如今，她踩上椅子，小心翼翼地将那把剑抱了下来。
接触到冰凉剑鞘的那一刹那，沈灵雨只觉一阵安心。
这把剑同红月刀很相似，不知是用何物淬炼，剑身小巧轻盈，她拿在手中，忍不住地想要去挥舞。
但她还是忍住了。
物是人非，如今，此物已经不再属于她。
毕竟她根本就不会用剑。
她刚想将长剑放回原位，便听屋门被轻轻叩响。
这么晚了，会是谁来？她下意识握紧剑柄，紧紧盯着门口。
许是听到屋内动静，门很快从外面打开，一道修长的人影在她面前站定。沈灵雨望着这个她幼时在书页批注中反复提及的人，开口道：“裴知还。”
裴知还白衣整洁如初，再没有先前染血的狼狈模样，他久久地望着她，道：“阿灵，听说你要见我。”
沈灵雨迎上他的目光：“我有话要问你。”
“你看那些书了？偶尔读一读，还真是怀念那时的日子，”裴知还瞥见桌上散落的书册，扬了扬嘴角，自顾自说着，“清尘师叔待我如同己出，你我自幼一起长大……”
沈灵雨打断他，冷声道：“白玉禾在哪里？”
裴知还垂下眼，目光落在她紧握的剑上：“你不要害怕，这里不会再有人伤害你。”
两人都没有回答彼此的问题，僵持之际，裴知还忽然抽出腰间长剑。见状，沈灵雨连忙后撤三步，同样拔出剑来。
“你是不是在怪我当初伤你？狐妖一事事发突然，念及你有不死之身，我那时才能狠下心去断你左手，”裴知还淡淡地望着她，面上没有任何波动，“如今我伤在同处，就当是给你赔罪。”
话音未落，只见他飞速提剑刺向自己的左臂，没有丝毫犹豫，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。
血腥气霎时充盈了整个屋子，沈灵雨睁大眼睛，望着他一点点朝自己靠近。
“阿灵，我们回到从前，好不好？”
这个人……是个疯子！！！
第80章 试探
沈灵雨望着裴知还被血染红的袖管, 将剑收回鞘中：“你的伤口太深，还是处理一下比较好。”
“无碍，”裴知还笑了笑, “阿灵，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。”
沈灵雨叹道：“你说想要回到从前, 可是从前是什么样子, 我完全不记得了。”
裴知还眸光一动, 扶着桌子坐下：“过来, 我讲给你听。”
沈灵雨在他面前坐下，随手将灯芯挑亮。
“我的族人皆被一只大妖所害, 是清尘师叔将我救下，又带我回了蓬莱，”裴知还一面擦拭手臂上的血, 一面回忆道，“他把刀用得很好, 可惜他从不收徒, 后来我拜入玄龄真人门下，修行之余, 你我常常一同玩耍。
“阿灵，你父亲是蓬莱的下一任掌门, 你母亲是大长老唯一的孙女, 你本该锦衣玉食、无忧无虑地长大。
“十年前，蓬莱出现了一些纷争，你父母也因此分道扬镳，后来, 清尘师叔带着你离开蓬莱，至于你母亲去了哪里, 没有人知晓。”
听到最后一句，沈灵雨觉得自己心跳越来越快：“这么说，我阿娘可能还活着？”
“她一定还活着，只是不愿被我们找到，”裴知还道，“我答应你，等你恢复之后，我带你去寻她。”
恍然间，沈灵雨忽然记起那位曾出现在镜妖幻境中的妇人，她的一袭留仙裙衣角飘飘，声音轻柔若和煦春风，整个人彷如从月光中走出的仙子。
她又隐隐记起她曾在漫天大雪中久久伫立，只为寻一片在阿爹口中不可能存在的五瓣雪花，她说，若是找到了，阿爹就是错的，阿娘就会回来。
记忆的复归让她感到一种失控的恐惧，冷意顺着背脊一寸寸爬上来，她不动声色地搓了搓指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