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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白玉禾?”
“醒醒。”
在沈灵雨轻柔的呼唤声中,白玉禾挣开了疲倦的双眼。
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昏黄的天空,零星雪花飘落至他的脸颊,他恍惚间伸出手,手心是丝丝清凉。
可以确定的是,在多年之后的深秋,他再次回到了云川。
那里藏着他最不堪的过往。
“你睡了好久,我都担心你就这样睡过去了,”沈灵雨将他扶起,温声道,“你再坚持一下,待到了云川,我去为你寻个郎中来。”
她察觉到白玉禾心情的低落,于是捡起散落的柿子,掏出手帕擦了擦,递给他:“尝尝,可甜了。”
白玉禾依旧有些恹恹,顺从地接过柿子,清甜的汁水充斥在齿间,他才忆起他们方才成功地甩掉了裴知还,正坐在青龙的背上赶路,这手中的柿子——正是他在林中随手采摘的。
青恒一面飞行,一面不忘嘟嘟囔囔:“白玉禾你小心点吃,别把柿子汁流到我身上啊。”
见白玉禾恢复了些精神,沈灵雨道:“我们很快就要到云川地界了,我曾听说云川远在北境,很少受朝廷影响,那里妖邪众多,同时也聚集着许多修士。”
白玉禾颔首道:“是。”
“既如此,想必也人多眼杂,指不定会再碰上哪个蓬莱弟子,”沈灵雨狡黠地眨眨眼,“我们须得尽快找到长尾所说的御风堂——说到这个,你见多识广,可有什么头绪?”
白玉禾沉默着啃了一口柿子。
见他不答,沈灵雨便继续自顾自地说着:“御风堂……听起来不像人名,该是个处所,可我在江湖上行走这么些年从未听说过,想来能与长尾有干系的,定不是一个普通的地方。”
说罢,她垂眼向白玉禾手臂上包扎好的伤口看去,正色道:“白玉禾,我要怎么做才能帮你解除封印?”
白玉禾愣了片刻,随即淡然道:“不必。”
胡扯,沈灵雨才不信:“你跟我结契的时候不是说过吗,说有件事需要我帮忙,那件事只有我能做到,我后来想了想,你应该是想让我助你恢复妖力罢?”
白玉禾默然,曾经确实如此,可是如今他改变主意了。
“你虽然跑得快,但也很容易陷入危险,若妖力能恢复,以后再遇到什么紧急情况也不至于伤得如此严重了。”
说着说着,她忽然觉得白玉禾有些不对劲,若放在平时,他定会目光炯炯地凑过来,说些并不惹人厌的俏皮话,而现在,他只是蔫头呆脑地坐在原地,似乎她在谈论另一个人的事。
沈灵雨并不打算绞尽脑汁去猜他的心思,干脆直接问道:“……你怎么了?”
白玉禾茫然地抬起眼。
沈灵雨凑到他面前,认真道:“当时你明明可以逃之夭夭,却依旧选择回来,你在马车上对我说,你答应同我结契,但需要我的帮忙。
“你不记得你那时得意洋洋的表情了吗,还是说,我现在没有能力帮你了?”
白玉禾望着她如墨般的眼睛,嘴角一扯,牵出一个苦涩的笑。
他要如何回答她呢?说他方才做了一场梦,记起了最不愿面对的事情,醒来变得患得患失,与其冒险去破除封印,不如就安安生生做一只闲散的小妖?
她不嘲笑他才怪呢。
另外,他还有一件很在意的事。
沈灵雨也有一颗绣着五瓣雪花的绣球,那绣球本是师父女儿的私物,又是何如到沈灵雨手中的?
白玉禾不是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,但是沈灵雨周身散发的气息与当年那个女孩截然相反,没有灵根不说,还身负死气,她们断然不是同一个人。
“你那颗绣球是从哪来的?”——他大可以这样问她,却不敢听到她的回答。
仿佛这句话问出口就会招致未知的恐惧与危险,而这正是他梦魇之所在。
这晌沈灵雨仍在细心劝说,白玉禾静静听她讲完,冷不丁开口道:“阿灵,你的心魔何时变得那般严重的?”
沈灵雨哂然道:“什么心魔?”
说罢,心中却是一阵惴惴,难不成白玉禾发现了?
之前面对裴知还的挑衅,若不是白玉禾将她唤醒,或许她会犯下无可挽回的错误,他不可能没有发现这一点。
修行之人往往无法躲避心魔二字,或许是因为记忆残缺,她常常会无可救药地陷入自毁的泥潭,严重时,甚至还会短暂地失控。
这是她的弱点,她不想向任何人提及。
在沈灵雨闪躲的目光中,白玉禾的心一点点凉了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