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只觉得屋外的人又是在故弄玄虚骗屋外的人,谁人不知道她死的时候是冬天啊。
“老太太,我家里还有小的在等着我,能不能让我早点办完事回去啊。”孟温觉得这个老太太可能是被人骗多了,都不相信有人能看到她,孟温也不想在这里耗费太多时间,有徐秋元为例,他只要求速战速决。
说着孟温走到门槛前,人就没再跨进一步,“您倒是理理我啊,现在这个家里已经没有一个记得你的人,你留在这儿有什么用。”
老太太一听来气了,音碟停止了播放,她还是不相信眼前这个年轻人真的能看到她,“这人年纪轻轻,说话怎么就这么难听,一点敬意都没有。”
“我很尊敬您了,看您是女性,没有您的允许我连门都不敢踏进一步。”孟温知道,这些大家闺秀最是讲究这些了。
老太太低眼见孟温所说属实,后惊后喜真的有人能看到她,忙把人请进屋,“快快进屋,我可盼得你来了。”
“盼我做甚?”孟温可没记得他和这里的人有什么渊源。
“我冬至长眠,来不及盼我儿归来,我一直想找个人问问,我那儿可是归来,却无一人能回我一句。”老太太是等啊等,等了这么多年都没有人能给他回个话,“眼下我也只有一个念想,到那鹏城寺为我儿祈福,再去见我那老伴。”
孟温面对老太太的滔滔不绝,听说是盼她的儿子归来,有些不忍去打破她的念想,“老太太,你可知道,你长眠几载?”
老太太摇头,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,只知道每个闯入她屋子的人,服饰和语言都在变化,“我儿出征,战况如何都没有个回信,当时听人说是渡江去了黄河。”
孟温如今想要替老太太问她儿子的战况,恐怕也是没法子。这个家最年长的人只有屋外那个五十出头的光头老儿,那老大哥都说了他家这个屋就没死过人,他连死了谁都不知道,怎么可能会认识老太太。
“您的孩子哪几年生,出征时几岁?”
“庚子年的秋天,他出征时才十九,他的大哥刚娶媳妇的那年。我儿头几年还回我信件,说在外很好,后来我身子骨不好不爱出门,没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,也没见我儿来见我最后一面。”
“庚子……”如果那位还活着也该有一百二十岁,无论是死于战争,或是平安地活了下来,这会儿也早不在了。
“老太太,您的孩子在之后一定活得很好,早几年都赶着留洋,屋子过户给了宗亲。”
“是吗……”老太太一听,刚才还挂着忧愁的脸舒展出一个欣然的笑容,这心里踏实了许多,也得到了一个慰藉,“我儿的碑,立在何处?”
孟温怎么可能知道,面不改色继续瞎扯,“留洋的人不兴建坟,都烧成了灰,要么撒海里随河流,或是埋树底。”
老太太听得一惊,眉头愁得死紧,不是很能理解,“这……要我如何和他道别。”
“您不是说想到寺庙为他祈福,就上寺庙祈求你们来世再还一个母子缘,你早上路,或许能早日与他相逢。”
老太太觉得孟温的话顺耳了许多,点头赞成,“我儿的相我想带上,多年不见他,怕认不出人。”
多年不见,真的会认不出连死后都成了执念的人吗?
孟温不懂,活在这个世上,他唯一记挂最深的人就是他那死去多年的老家主孟姚,连做梦都想看到他老人家,陪他老人家说几句话。
可是,他老人家似乎没打算原谅他,从未进入过他的梦境。
一次都不愿踏入。
但也才十年不到,却仿佛遥远得可怕。
是因为老太太百年不见他的孩子,所以怕认不出吗。
百年,是他思念宁姚的十倍,这样想来,或许真的会将人的面孔变得模糊。
若是有人对他的思念如此深沉,无论是哪方,都是沉重且痛苦的。
孟温听从老太太的指挥,在桌案下找到老太太的儿子的照片,时间流逝已过百年,这张照片仍被保存得很好,英俊的小伙子看着比他年轻好几岁,和他的母亲眉眼间有几分相似。
“走吧。”说走就走,不再迟疑半分,向光头老儿打听鹏城寺的位置,一问,才知道这世间哪儿还有什么鹏城寺。
光头老儿是一脸不解,他不明白孟温是在哪儿听说的这个寺庙,“那几年战打得紧,和尚都坐不住,哪儿还有什么鹏城寺啊。这儿现在又是城镇,不兴这些东西,你往那偏山里的地方走走,那处有一个寺庙还挺有名的。”
哪哪不是寺庙啊,反正都是祈福的地方,孟温觉得老太太也不会太纠结于鹏城寺不鹏城寺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