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是我们老君山的事,再怎么想貌似也不用你这个外人来说话吧。他躲了二十年,百君山因为他死了那么多人,他不该有个交代……”
“他都死了!你们为什么不肯放过他!”沈昩打断他,朝他吼道。
一瞬间方才的吵闹归于安静,义凌风愣神,“你说什么?方青云怎么了?他……他死了?”
义凌风的眼神落在沈昩背上的人身上,他刚要伸手,沈昩扭身避开。“别碰他。”
义凌风不敢相信,盯着他背上的那人,可看沈昩的表情却不像是假的。
沈昩身子弯了些,空出一只手来,抓起腰间佩剑就狠狠扔下。他漠然道:“你们百君山的东西,我们才不稀罕。”
说罢,他背着那具尸体踏出风雪,隐没在白茫茫一片之中。
义凌风愣在原地,看着扔在地上的千机剑,皱紧了眉。
一路的脚印,风雪小了些,盖不住这脚印。沈昩将方青云带到了一处幽静之地,虽然现在下了雪,但他却知道这地方天气好的时候是旁边这颗青松书下得阴蔽之地。
他慢慢将尸体放下,方青云的肉身几乎已经彻底腐烂,可怕极了。
沈昩咬牙,看着地上可怖的尸体,眼角的泪珠忍不住滑下来。
凭什么他师父最后要落得个不留全尸的下场,他替他不平。
他伸手在地上挖土,潮湿的泥土伴着冰冷的雪花,一并一手扒开。雪停了又下,下了又停,终于才勉强挖出个大洞来。
沈昩的手心和指尖磨出了雪,掺着泥土。回头再看,白绒氅里的尸体几乎腐烂个透,只剩下一具白骨。
他小心将尸体用白氅裹着,轻轻放入坑洞中。雪花轻飘飘落下,落在那白骨上。
“师父,以后您不会再那么累啊,您可以好好休息了。”他伸手去抚摸那腐烂可怖的脸,好像是方青云身上的余温还在,亦或者是他的温度。
等时浅张少星赶来时,土里的最后一块白色也被泥土盖住。
见沈昩如此,张少星小心询问,“方大师呢……”
“师父他……”沈昩瘫坐在地上,手捧着土的动作也慢了些。“自尽了。”
“啊?!怎么会……”张少星瞪大了眼睛,明显不信,他看向眼前这片土,怎么会刚刚还好好的人,怎么会?
怎么会呢?
时浅蹲下身,沈昩两眼已经红透了,眼周几乎肿了不少。“昩昩……”
沈昩忍不了,唇瓣微微颤抖,眼里的泪滑了下来。他低头靠在时浅身上,浑身颤抖,哽咽声压不下去。
时浅轻声安慰,将他紧紧抱在怀里。
豆大的泪珠滚落,滴在时浅的衣服上,很快就湿了一大片。
那也是时浅第一次看沈昩哭,那时,他的脑中竟涌现出一个可笑的想法来。倘使哪天自己没了性命,沈昩会不会也这么难过。
不过转而恢复理智,他自骂自两声,将这想法丢到了九霄云外。
张少星在一旁发愣,依旧回不了神,前些日子方青云还对他笑着说他是个练武奇才,要教他武功,如今怎么就独自去了。
张少星心中莫名难受,怎么也缓不过来。
雪停了,天也亮了,阳光洒在雪地上,出太阳了。
收拾遗物之时,空荡荡的房里本就没放多少的东西,收拾妥当,这地方看着本就清冷,像是不曾有人来过一样。
离别之际,沈昩却望见了桌上摆着的那个旧酒壶。
白城里先前被小鬼附体的周涌,如今一大把年纪,酿了一辈子的酒,对这气味一闻便知。
沈昩去那酒馆,他也认得沈昩。
沈昩将酒壶递给他,劳烦他给看看这酒是怎么酿的。
周涌接了酒,放在鼻口闻了闻,忽而将酒壶拿远了,蹙眉道:“这哪里是酒?里面大概有附子,龙葵,雷公藤。这……这都是剧毒之物啊!”
沈昩盯着那酒壶,看了许久。
毒物?他师父当初捧着这酒壶喝那毒物喝了二十年。
说及此事,他忽而有了印象。
师父曾与他说,以毒攻毒之术。亦可压制体内魔气反噬,那会儿师父却不准他这么说,说他体质特殊,一喝这东西就真死了。
而方青云之前,也曾偷习禁术,走火入魔。
“公子?公子?”周涌见他出神,便喊声叫他。
沈昩回了身,周涌道:“那这酒……还配吗?”
沈昩摇摇头,拿了他手中的酒壶,淡然一声。“不用了,打扰了。”
话毕,一人拿着酒壶离开了。
这几日白城鬼怪祸害一事也算是收了尾,而这方青云一死之时,也传入了百君山。
高峰丽亭之中,修长的身影赫然立着,一身白衣随风而扬。百君山的雪没有化,可崔思南看不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