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吃饭了。”丽娘对着谢安道,她往堂屋走去,里面的桌子正是往日一家人吃饭的地方。
“丽娘!”一句话的空隙,院子外方才那妇人的声音又响起。
“哎!洪婶,等一下,我就来!”丽娘一边端着东西往堂屋走,一边扭头对着院门外高声地回道。谢安跟在她身后,仿佛是方才的阿大,小花一般。
院门外的洪婶听了话以后就没有呼喊了,停了一会儿,院门果然吱呀的动了。
“我说,丽娘啊——”洪婶是个性急又话多的人,门还未完全打开,她就开始说话,等见了门后的丽娘和谢安,眼睛一瞪,她话说到一半,就立马转了个方向,“哟!这是谁啊?”
谢安正思索回话。
丽娘却很从容,只如真的般笑着对洪婶说:“这啊,这是我娘家那边的一个弟弟。”她自顾的说着,甚至都没有转头看身边的谢安一眼。
丽娘原是蓉城另一边一个村子的。
阿大和小花本来跟在大人的屁股后面,听到这话以后很是开心。啊,这哥哥原来是娘亲的弟弟吗,那他就是他们的舅舅喽!
谢安却是听得微微怔愣,弟弟,吗?
谢安有过很多弟弟妹妹,前世,父亲那边的,母亲那边的,亲的,不亲的,堂的,表的。逢年过节总是来的很多,那是他们各自团聚的日子。
也就是这个时候,谢安才需选择一边去“团聚”一下。不过,这样的日子更让儿时的她讨厌,“她就是谁谁和她前妻的女儿,她就是谁谁和她前夫的女儿。”两边情绪高涨的饭局,夹在中间的是被他们用来与父亲母亲谈话的她。
那就让她千方百计的呆在自己的地方吧,谢安不愿亲耳听见自己成为最亲的人搭话的桥梁。他们无所谓自己的孩子,他们互相用不屑又悔恨的语气诉说着自己前一段婚姻的不幸。
那她算什么呢?
丽娘孤身一人,谢安知道这话应当只是随口,但她的心忽的就颤了一下。衣袖有被拉扯的感觉,她朝下看去,小花正满脸惊喜地看着她:”舅舅!“是天真童稚的嗓音,是最真诚的期待。
这儿都不用她说话,谢安当真牵着小花的手随着丽娘进了堂屋。
摆碗拿筷,早饭的桌旁又多了洪婶一人。
“丽娘,就这天儿,我们还去不去啊。”洪婶端着碗说出了她来院子的目的。
“这?要不我们先等等吧,看样子待会儿怕是有一场好雨。”听了洪婶的话,丽娘看了看堂屋外阴沉沉的天。
去,去哪儿?谢安抬眼看向她们二人,她倒是没问,但洪婶见她一直没说话,只刚刚才抬头看了她一眼,就觉得谢安应当是不知道。
不知道好啊,这是她们天大的喜事儿,洪婶可是逮着个人要好好说道说道了。
“秦忘啊,丽娘是不是没与你说啊。”分明是问谢安,但洪婶的语气很是兴奋。
谢安不妨她一下子就跟她说了一句话,但对方好像也不是要跟她对话的意思,不等她说一句话,洪婶就劈里啪啦的说开了。
也是难得的缘分。
还记得总督大人丹郡之行,未及一半行程,便遭遇刺杀。这处就是山匪原先所在的村子了。原来也就是些山野村民,地势险恶,靠着那出产不高的山地过着些穷苦日子,渐渐的,村里女人能嫁出去就嫁出去,光棍汉越来越多。不知是谁起的头,整个小村子干脆沦落成山匪了。
至于娶妻,自然更为艰难。
丽娘和洪婶以及村子里如今十多个女人,几乎都是被抢进来的。前段时间,村子一夜之间来了一伙人,不知怎么同村里人商议的,过了几日,又去干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。
但这次仿佛是碰了个硬岔,他们尽数落到了官家手里,回不来了。
洪婶她们得了上面的命令,这整村的妇孺,若有家可回,便由官家跟着帮忙送回。若决定呆在这儿,那可择日去蓉城审办户籍处,为她们重办户籍,立女户。
洪婶她们一帮妇人,乍一听还是感觉手足无措起来。好在,是丽娘去与官家了解清楚,领了个头。
定在今日,本是要去蓉城看一下立女户的事儿的。但如今看老天爷这架势,怕是有点悬,山间的路再加上下场暴雨,几乎是寸步难行。
听着洪婶大着嗓门说事,谢安慢慢的放缓了她的呼吸,洪婶的话说完,她已是心跳如擂鼓。
办女户!这是什么瞌睡来了遇枕头的事儿!
谢安脑子中什么都没了,她只想着,这么好的机会,可不可以借着丽娘,她能有一个在这个世界通行的户籍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