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很愤怒,往日的他总是会在盛怒中爆发,但是如今,对象是那天下共主,他的愤怒无处释放,在这深夜的书房里,明明是那样一个顶天立地的人,却凄然的带上了狼狈和悲哀。
周敬尧兀自地平息了许久,才抬眼看静静等待他的几人。
谢安就站在他的面前,满屋明黄的灯光下,她眼神沉静,平淡无波的回应他的对视。他突然就想起在月山发现了长公主和谢望的蹊跷时,谢安在那池中,也是这样不发一言,却柔顺的安抚了他的不安和躁动。
周敬尧克制住将眼前之人揉进怀中的冲动,许久之后,他哑声开了口:“你们先退下吧,福莱也不必伺候了,都下去。”
几个人默默退下。
谢安柔韧挺拔的身影坠在后方,她已经不是多年前初见时瘦骨嶙峋的模样了,虽然不是亲生的,但她竟然和他在父亲身旁看到的谢望有些相像。
不是容貌,是这样慢条斯理,沉默寡言的性子。
侯府怀疑了谢望多年,是因为他的独活和失踪。谁知,周凌天在临死之际发现了与敌方与赵衡的交涉,生怕大燕遭奸人之手,临危派命,令谢望带着虎符回盛京,避开奸臣贼子,要亲自交给那位天子。
周敬尧坐在圈椅上,不自觉笑出声。呵,交给圣上,堂堂远安侯,却连临死的那一刻,还惦记着效忠为自己布下死局的人。
若谢望并没有被赵衡派的人追杀坠落山崖,那这位圣上到时要怎么办呢?杀了谢望,罪名安于谢望身上,还是杀了他后来钦定的驸马赵衡?
八皇子是吧,他倒是要看看,对方愿意拿出多大的筹码,让他加入!
周敬尧独自在书房沉思至今,已是深夜。他赫然从圈椅上起身,再观察观察,或许远安侯府,是该站队了!
......
盛京是大燕最繁华的都城,尤其是到了傍晚,当官的,作坊上工的都下了职,那些吃喝玩乐的街巷才迎来了一日里最热闹的时候。
尤其是客栈酒楼,傍晚时分可谓是宾客爆满。
赶在人流涌动之前,谢安和苏巧敏正准备从最为繁华的天香楼中出来。都到都城了,巧敏怎么会放弃这大好的机会呢,今日已经和谢安在城中游逛了一天,又赶在大家之前吃了饭。
惬意!
可惜那天晚上气氛不太对,不好叫福莱带着去看一下夏荷,也不好提请他代为转达。要不然就可以问一下夏荷想要什么了。
街道上的人群越发繁杂吵闹,巧敏感慨着撑的鼓涨的胃,和谢安一同踏出天香楼的大门。
看了看旁边大大咧咧的苏巧敏,谢安心中感慨,她们这,真可谓是大隐隐于市啊,谁知道她们会是哪位大官的侍卫呢。
才跨出大门两步,来往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疑惑的问语:“谢兄?”
元洪轩怀疑自己眼花了,怎么会在这儿看见谢安。他知道远安侯回来了,但也没有忘记,在平城偶遇之时,分明说谢安是侯爷的女眷啊!对方怎么一副在蓉城相遇时的样子,和旁人独自在这城中游逛。
不过谢安的男装他是见过的,长相绝没有记错。
啧,她真是难得一见的女子,远安侯也是,对自己的妾侍当真放纵!
谢安眉头一挑:“元小公爷?”好吧,看来这儿果然是盛京达官贵人来的地方,不怪她和苏巧敏一顿饭就花了两个人一个月的月钱。
“谢兄是跟着侯爷来的吗?”要不是她是女子,又是别人的女眷,小公爷为这缘分都要请人小酌一杯了。
谢安眼中错愕一闪而过,随即继续微笑道:“不是,我是和朋友一起来的,这就准备走了。”
元洪轩在这大门口,也无意纠缠,“那谢兄慢走,我就先进去了。”
不远处,一辆低调的马车中,方才二人提到的远安侯正在车厢中冷眼看着这旧人相遇的场面。
周敬尧今日是来赴约的,元洪毅的相邀,他答应了,他今日要知道,八皇子这般暗地里拉帮结派究竟是为何。
如今朝中,八皇子虽然母家没有优势,但是比起七皇子,其如今的权势,能力实在无需过度担忧。况且,中秋那日听他所言,对上面那位并无几分尊敬。
下了职,休整一番来到此处,却正好看见了谢安和苏巧敏。马车停下了,车上的人却心头翻涌起来,他甚至不敢下车打扰。人群熙攘中,谢安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,和旁边的苏巧敏说着话,一派轻松的模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