现在面对段橪,他竟不会再想起他妈说“你怎么就不如段橪”时的语气和脸上失望的表情。或许从出生起就注定的轨道,也或许段橪身上确实除了成绩这点外,没有什么值得让他羡慕的。
也可能是段橪的那顿饭。
苏尧不会做饭,也没想学过做饭,这件事永远不在考虑范围内。时间,应该花在更有意义的事上。
他确实是个好人。
三人气氛良好地去吃了顿早餐才去图书馆,顾思可到时看到这三人,也免不了惊讶。她看着坐在楚绒对面的段橪,咬了咬唇,终是什么也没说。
四人学习小组在无言的默契中成立,段橪还是没去清北培尖计划。苏尧话虽那样说,可骨子也有傲气,不稀得这施舍,就也没去。最终去的是顾思可,她想去北京,而且还要跟段橪一个学校,而凭着自己的成绩并没有十足把握,所有她要去,也必须去。
忙起来的时间总会过得很快,转眼间就快到除夕。
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好处,年味会重一些。家家户户早早地贴上新联迎这一年一度的新春,楚绒也买了对联贴在陈寻店里的门上。
许冲浑虽浑,干事却是靠谱的。把店里里里外外都装修了个遍,还剩下七千块钱,一毛不差地还给楚绒。
他心里装着事,释怀不了陈寻的死。就凭着中专的毕业证,横冲直撞地想要去考辅警。
这种义气,楚绒能理解。至今未寻到的凶手,成了他们心里的一道疤。
这个冬天,没有因为任何人的离去而驻足。有些烂在了那个巷子里,有些迎着阳光在奔跑。
大年三十的晚上,楚绒没回家,还是跟往年一样在店里吃火锅。
许冲吃完家里的一顿,就抱着一堆烟花跑来找她。
有些变了,有些也没变。
楚绒想象不出段晓梅和段橪两个人一起吃年夜饭的样子,或许对他们来说就是平平常常的一顿晚餐。外面燃放的烟花爆竹,与他们无关。
她怕想,怕与记忆中的场景产生偏差。
许冲开了瓶啤酒,与楚绒手里的瓶子碰了碰,发出清脆的一声响。
他笑道:“新的一年,还是祝你快乐。”
楚绒心不在焉地摸着啤酒瓶,不断捏住,又放开,“每年都是一样的祝福,能不能有点新意。”
许冲大大咧咧地喝了一口,打出一个酒嗝,“哥是觉得你最缺快乐,才年年都祝你快乐。”
许冲与陈寻同龄,念的也是同一所学校,比楚绒认识陈寻还要早得多。据说两人从穿开裆裤就开始在一起玩,从小就是附近有名的混世魔王。
他看起来没心没肺,能干出的混账事比陈寻还要多。而就在陈寻的葬礼上,许冲从头哭到尾,就是止不住。
许冲一声声地“陈寻”、“寻哥”地叫着,从呜咽到嚎啕大哭,没了力气,又不断哀嚎着。
楚绒十七年来,第一次看到一个男人可以哭到这种地步,不管不顾,任由自己所有的悲恸发泄出来。连带着恨,他说总要一命偿一命。
楚绒“切”了一声,不屑,“你算什么哥,别给脸不要脸。”
许冲乐呵两声,把啤酒一口灌下去,瓶子用力掷到地上。又接连开了一瓶,突然暴力地开始拍桌子,“人这辈子,活着到底图什么!操他妈的,真搞不懂!”
楚绒冷静地回: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她推开许冲的手臂,“轻点,别把桌子拍坏了。”
许冲停下来,他话锋一转,问楚绒:“你是打算开始学习了?”
“不学习能怎么办。”楚绒放下酒瓶,捞着所剩无几的火锅。
她就买了两盘蔬菜,其他都是许冲带来的。但许冲也吃得多,跟在家没吃似的。
没捞到,楚绒关了火,夹了一块旁边的香肠。
这香肠是许冲奶奶灌的,不咸,可以直接吃。
“你奶奶是分不清盐和糖了吗?怎么这么甜。”楚绒嚼着说。
许冲点烟,“年纪大了就这样,将就吃吧。”
楚绒由衷夸赞:“挺好吃的。”
“将来打算考什么学校?”
“清华或者北大。”
许冲差点一口烟没出得来,呛得咳了好几声,“什么?我没听错吧?”
虽说楚绒在衡远上学,但那个成绩也就吊车尾。清华北大和普通本科,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。
楚绒放下筷子,“怎么了?人总要有点梦想吧。”
“梦想和痴心妄想还是有区别的。”许冲不想打击她,可这丫的也真敢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