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尧知道,段晓梅在这一带名声不好。
概括而来就是不检点的寡妇,还有一对不知道亲生父亲的儿女。而这对儿女,一看就不是与同个男人所生。
不止这个,最让她出名的是拿着刀直接把旁生的第六根脚趾砍去。苏尧听过别人描绘过这个故事的血腥场景,毫无疑问,这是个疯女人。
他下意识向段晓梅的脚上看,穿着半包的高跟鞋,看不见脚趾。回想起之前见她走路的模样,应该没有后遗症。
“阿姨。”苏尧笑着回应,身上的校服就是他作为好学生的标志,看起来尤为乖巧懂事。
段晓梅很满意苏尧的这一声阿姨,平时那些孩子见了她就跑,好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。就算那个跟段橪经常在一起的女孩,虽然没有表现出来,但嫌弃都满地下一秒就要断闸而出。
所以段晓梅不喜欢那个女孩,这样的人当了媳妇,还不立马把她这个婆婆甩到一边去。
她看了一眼还在收拾的楚绒,朝苏尧挥手。
苏尧弯腰。
“我看好你们。”
这一刻,段晓梅俨然一个开明的母亲。她不恶意揣测女儿身边的男孩是什么身份,也不说会影响学习之类的断论。
她拍了拍苏尧的校服衣领,轻柔地充满慈爱。
直到段晓梅摇曳生姿的背影消失,苏尧还没回过神。
被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吓了一跳,他猛然脱下身上的校服嫌弃地扔到地上。
等苏尧循着音源看去,只见楚绒充满嘲意的脸。他身上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,遍身发烫的红点。
楚绒捡起地上的剪刀,在桌上敲了两下。
她收回目光,低声说:“你回学校吧,我一个人收拾就可以。”
楚绒开始赶人。
苏尧身形滞住,握紧手里的扫帚,“刚才身上有只虫子。”
借口拙劣。
“嗯,你走吧。”
苏尧这一刻是无措的,他向来擅长隐藏自己。可刚才的厌恶来得太猛烈,一时没有控制得住。地上的校服,干净地一尘不染。就像一条明晃晃的阻断线,把他与楚绒隔开。
“楚绒。”苏尧试图用软下来的声音示弱。
“别让我讨厌你。”楚绒走到门口,把着扶手。
她没看苏尧,眼神无神地看着外面。一辆辆电瓶车风驰电掣而过,带起的梧桐落叶悬空而起,随即摇摇晃晃轻飘飘地回到尘土。
眯起眼,抬头。
眩晕的光圈,让楚绒有一瞬间的解脱。眼里慢慢恢复清明的同时又回归到现实,她眨着眼,与对面的小孩对视。
这小孩她认识,很讨人喜欢,就住在隔壁楼,经常能看见她奶奶牵着她在小区里花园里玩。
楚绒本来面无表情的脸稍微松懈,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。
那个女孩在对着楚绒笑。
第09章
苏尧走后,楚绒独自一个人收拾到晚上。
肚子一阵密痛,她摸了两下,看向苏尧放在桌台上的杯子。
打开,姜味扑面而来。
楚绒鼻子痒了痒,打了个喷嚏。
已经八点多,她有些饿。
红糖姜茶还是温热的,楚绒喝一口皱一次眉。
还剩小半杯实在喝不下,倒入水池。
自来水把颜色一点点冲淡,楚绒洗净杯子,用毛巾擦干背面的水。
人走了,杯子还在,苏尧走时的落寞表情她看得真切。
他说他们俩像,在楚绒听来就是放屁。
自我意识过剩,总觉得自己全天下最惨。
这才哪到哪。
有脚步声,楚绒没抬头。
太熟悉。
段橪走路,右脚会下步子重些。
“吃了吗?”声音来到她身边。
楚绒还没来得及回答,来人又说:“去吃面。”
地砖碎了两块,段橪蹲下去摁住冒出来的碎片。
又是一笔大开销。
吃的不是面,而是鸭血粉丝。
七块钱一碗,段橪让老板在其中一碗多加些香菜。
楚绒爱吃。
不吃葱,不吃姜,不吃蒜,唯独爱香菜。
段橪用香菜下过面,那次,是他见楚绒胃口最好的一次。从小就爱挑食,这毛病到现在都没改。
店里也就两桌人,厨房传来的下菜声混杂着外面的笛鸣,也是别有的热闹。
楚绒心不在焉地刷手机,用余光不住瞥段橪的手。
如今看来,这道疤比苏尧的更深。
段橪把碗里的油豆腐都夹到楚绒碗里,看她喝了一口汤,才低头开吃。
这家店,是他们搬来的第一天,段晓梅带他们来的。那时候因为要省钱,只买了一碗。
汤很鲜,楚绒只记得这个。谁吃多吃少,不重要。
“吃不完。”她把碗推到段橪面前。
段橪没应,闷头吃,看来是真饿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