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该死。”宛斯迹掐着他的脖颈,“白家人,全部该死。”
白司一瞬失神,本能教他挣扎起来,然而心底最初的念头却是:
在这世界上,怎会有如此浓烈的情感?
他召动结界异能,将红瞳少年往后推拒,却敌不过对方指尖窜起的火束。火束烫疼了白司,他止不住地咳嗽起来,一点一点,走向濒死。
“放肆!”
头顶之上有人低喝,正是白颂。白颂一脚正踹上白迹心口,逼得他口喷血迹摔了出去,双膝砸回地面。
少年森然抬眸,依旧瞪着白司。
白司难以克制地喘息起来,他平缓呼吸,躬身向白颂行礼,被白颂扶住。
“父亲。”他仰头问,“他是谁?”
白颂面色阴沉,他并未直接回答,转而走向少年。
“宛斯迹。”他冷冷道,“你好大的胆子。”
宛斯迹低侧侧地狞笑起来,他望着白颂,逼视他金丝框之后的眼眸。
“白颂。”他字句含恨,如嗜血凶犬,“你有种,就杀了我。”
白颂毫无情绪地勾起唇:“我不杀你。”
他抬起腿,一脚将对方踩翻在地,任由宛斯迹发出惨叫,又教那惨叫戛然而止。
白家家主指间红光闪烁,训犬之戒显出轮廓。白颂慢悠悠地道:“但,我会让你生不如死。”
白迹趴在地面,却再无力挣扎。雪发漂浮,周身猩红轮廓浮现,他面目僵滞,一瞬被莫大的痛苦夺走了声音。
痛到极处,好似魂魄被凿穿,他七窍淌下血迹,眼角嘴角呲而欲裂,额角青筋根根暴突,冷汗凝出剔透的水珠,颗颗滚落而下。
生不如死,莫过如此了。
他听到自己喉中,发出幼犬一般,细弱的呜呜声。
而终于,混沌的视野中央,恍惚有人影跑过来,同白颂低低地说了些什么。再之后,白颂甩袖离去,那人影跪坐下来,摘掉手套,将手覆上他的心口。
对方凑近过来,隐约露出浅灰色的眼眸,眨了眨,轻轻启唇:“别怕。”
意识被温和如水流般的异能萦绕,宛斯迹缓缓闭上双眸,陷入昏迷。
花香又氤氲,痛感如潮褪去,而许久之后,宛斯迹又被噩梦所惊醒。
他睁开眼,他发现自己正躺在柔软的床榻上,床榻摆在卧房靠窗处,望外望去,是大片大片的银边郁金香。
有人轻轻道:“还好么?”
宛斯迹猝然回眸,警觉地抬手挡在眼前。
浅灰色眼眸在指缝间显露,白司淡淡地轻声道:“别怕,我不会伤害你。”
宛斯迹迟疑良久,见对方手中并无武器,唯有一只白瓷药碗,便缓缓放下手。
“白司。”他蹙起眉,冷冷道,“你为什么救我。”
被晚辈直呼其名,白司并不介意,他在床侧跪坐下,安静地垂下眸,将药碗递给他。
宛斯迹没有接。
是以白司将药碗放下,轻轻将药勺摆放得与桌面齐平,淡淡道:“我母亲生前,是名威蓝医者。医者救人,无须理由。”
“你昨日一出现便认出了我,想必此前已听闻过我。”他抬眸,双手交叠,“那么,你该知道我并未欺骗你。”
宛斯迹凝眸,盯着对方那双戴着漆黑皮质手套的手,冷然道:“你想借此,取得我的信任。”
白司缓缓摇了摇头。
“不是。”他抬眸,直视那双红瞳,“我想缓解你的痛苦。”
“什么痛苦。”宛斯迹眉心愈深。
“活着。”白司缓缓道,“活着已然就是痛苦。”
活着已然就是痛苦。
汹涌水声之中,白迹缓缓睁开眼。
有无数细小的游鱼在啃食他的手指,拽着他向下坠去。
他在无止境地坠落中想,是了。
活着的痛苦,他此生,已然饱尝过。
母亲因痴念而结下的错果,致使他成为生而不见天日的孽种,因此他活该被埋葬在漆黑海底,遭受鱼类分咬。
就该如此,早该如此。
他这条换来的性命,所尝到的愉悦。他这双偷来的眼睛,所看到的一切。
都无法真正属于他。
爱么……
他宛斯迹此生已然是得不到了。
他浑身的痛,数不清的伤,灵魂已至麻木。他是茫茫黑暗里的火后余烬,滚热已然在一次又一次的燃烧中耗尽散去,彻底没了用处,不着痕迹的、渺渺消失不见。
宛斯迹。白迹。
何其可笑的名字。
终至此时,临叩死路,仍旧无人可窥见他的半分心迹。
他缓缓闭上双眸。
而许久之后。
银色的光笼罩了他,有人从天而降,他睁开眼,一双手拨开粼粼气泡,驱散大片鱼群。
那双灰眸第无数次地专注望着他,他抵上他额头,唤他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