藏于春夜(46)

“喔。”熏莲有点失望,但仍旧笑着,“那你挪一下,你踩到我的裙子了。”

宛斯琉尔倏地一僵,低头,却见足下唯有一片绿草,哪里有什么所谓的裙子。

他霎时意识到被骗,气得抬眸再次瞪了一眼熏莲,再不顾白颂阻拦,扭头就跑。

熏莲望着他的背影,笑起来,她坐在阳光里,淡粉色的唇角边露出两只小小的虎牙,有点稚气的模样,朝着白颂眨了眨眼睛。

“你呢。”她道,“你不走么?”

白颂微顿,并未正面答,只道:“他昨日因无心之失而被长官斥责,心情不佳。”

“没关系。”熏莲弯弯眼眸,“我不介意的。”

白颂深深地望她一眼,良好的家庭教养使得他没再置喙他人,他转身要离去。

“白颂。”熏莲叫住他,得他驻足后,她被搀扶着站起来,端立,轻声继续道,“我打算离开这里了。”

白颂猝然皱眉:“什么时候走?”

“明天,或者今天夜里。”熏莲道,“越快越好吧,趁我还有力气。”

“去哪里?”

“风冥。”她拢过耳侧碎发,“如今的联合过于保守,不适合他。我想去向宛斯陛下进献宝物,为他博来一次受重用的机会。反正那些宝物于我而言只是耻辱,不如……”

见白颂眉心愈紧,她笑了笑,又道:“抱歉,让你失望了。”

白颂松开眉头,沉默须臾。

“我明白。”他道,“请你务必珍重。”

熏莲微一颔首,又道:“谢谢你。”

得来白颂对沉默,熏莲笑了笑,面容寂寂:“我是津渡皇族间悖伦而得的孽种,生而肮脏不堪,唯有你将我视作朋友,不嫌不憎,我由衷地感谢你。可他……他是我此生唯一所求,我只要他,哪怕是死,我也爱他。”

白颂叹息一声,望向她苍白的面庞:“值得么?”

“值得。”

白颂闭唇不再言语,闭了闭眼,转身,踏步离开。

白司被身侧之人攥着手。

可那总是带着笑意面具的青年此刻不在笑了,他的双肩紧绷着,满头雪白柔软的发丝垂散在额前,他将面容掩在阴影之中,看不清分毫神色。

四下场景变幻,熏莲经舟车劳顿,抵达风冥。她将曾经由生母留给她的遗物当做礼品,用以讨好那些风冥官员。

肮脏的、龌龊的眸光黏在她的手背、脖颈、乃至于心口,她强忍不适与心悸,灌下一杯又一杯高浓度烈酒。

少女手执酒杯,在人群之中,亲自倒走了自己剩余的生命,换来心上人的飞黄腾达。

四下所有人,包括熏莲,都在笑,笑得嘈杂聒噪。

白司被那笑声包裹,只觉身边人的呼吸声,快要听不清了。

觥筹交错之间,熏莲终于拿出了一枚菱形铜镜,交给了宛斯琉尔的生父宛斯伦,宛斯伦答应熏莲,要将庶子召回重用。

她的心愿达成,心悸发作,再次跪倒在白迹身前。

幻境开始一点一点变得透明,熏莲痛苦的哀吟趋于朦胧不清。

而身侧人那呼吸亦是渐衰渐缓,几乎即将崩断了,时时停又时时发着颤。像是一只溺水的小狗,湿漉漉的鼻子无法吸入空气,又放弃挣扎,慢慢陷入窒息里了。

阿迹。

白司拢合眉心,他对他可怜的阿迹不忍直视,内心的疼已然溢出来,他偏头便要回避。

白迹却在这时抬起眸,望向他,锁住了他的眸光。

“哥哥。”他很轻、很慢地说,“你可以,抱抱阿迹么?”

白司听到自己喉咙里漏出来一点近似泣声的气流,理智逃离躯壳,躯壳不受控制,被本能驱使,他上前半步,抱住了他。

白迹安静地任由他抱住,四下幻境渐渐流散,白司闭上眸,重新听见了水流声。

他们回到了绯湖湖底。

湖底安静,阿迹怀中温热,他听着阿迹的心跳声,在那浓郁燃烧着的松木香里渐渐神色迷离。

忽而,有什么啪地碎裂,响声入耳,叫他找回来一点理智。

他恍惚意识到自己在做些什么,是以抬头想要松手,可脖颈之后覆上手指,白迹摁住他,反而抱住他。

“不必看,哥哥。”他说,“是那枚镜子碎了。”

白司蹙起眉:“幻境之源么?”

“对。”白迹微顿,而后终于久违地笑了下,“它与你我有了链接,正在向我们释放异能。”

白司仰头看他。

“是吸收之能,有此,我们可以吸收他人异能。”白迹笑了笑。

白司再次往后退,白迹却未再阻拦,他望向哥哥闭上眼,感受四下疯狂涌动的异能。

他笑着牵起白司的手,俯身凑近去,盯着白司泛着红的眼尾:“是真的,我不骗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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