藏于春夜(44)

“哥哥。”风声入耳,白迹安抚一般捏了捏他指腹,“我在这里。”

白司呼吸震颤一瞬,灰眸望向白迹。白迹笑起,小虎牙稍稍露出尖角。

“此处是法器缔造的异空间,对进入者有异能限制。”他与白司十指相扣,视线挪至齐平,“传送尚需时间,我们再等等。”

兴许是因方才召过火焰,白司指骨被攥得发烫。但他并未从中抽出,只是垂下眸,答:“好。”

红瞳眨了眨,白迹望向四周,感受指尖彼此脉搏交错。

不知过了多久,终于“落”到了地面之上。

准确说,是浮于地面。

他们成了两缕无实形的异能体,站在一间房屋里。

屋内光线昏聩,即便隔着咫尺,白司望不清白迹的神色,只是呼吸愈发轻。

“哥哥。”白迹凑近过来,捉弄他般问道,“此处……为何这样用力?”

白司怔了一瞬。

下一瞬白司蓦然回过神来,耳尖烧红,他往后退开半步,欲要挣开对方的手,却恰在这一瞬,有一道影子与他擦肩而过,自他余光之中出现在视野前方。

这屋内还有第三个人?

白司一时遭引开目光,望过去,却发觉那人影,确是一道人影。

人影奔跑而去,屋内霎时有光线亮起,照彻四下,却是一间居所里客厅的粉漆小室。人影自沙发前转身回首,眼眸带笑,顺手扔过来一只毛茸茸的抱枕。

白司本能地回拽了下白迹,然白迹却早已僵然,他红瞳放大,盯着人影,竟像是被餍住,而未及白司回神,那抱枕自白迹胸膛穿飞而过。

影子?

白司意识到什么,他回过头,果然,有两名年轻男子往此处走来,其中一位单手插兜接住抱枕,另一位扶着金丝框眼镜侧身避开。

金丝框……眼镜……

白司眼睫忽颤,听得身后女子笑道:“宛斯犯规!白颂赢了!”

此句落下,真相大白。

白司终于明白,眼下他二人,已然进入了旧世界,亦即通常所谓“从前”、“过去”。

迎首走来两位年轻男子,一位是他父亲白颂,另一位则是宛斯琉尔,那么起初那位现身的女子是……

“母亲。”身侧白迹咬着字句,因过度用力而尾音泛哑,“我的……母亲。”

白司倏然蹙眉,望向他,他盯着女子,那双红瞳瞳底,碎光汹涌,几乎有什么要脱眶而出。

白迹的母亲,薰莲,3008年因病逝世,与白迹已有十六年未见。

十六年里,亡人音貌,缭绕不散,那样漫长的日月,白迹自少年长成青年,却从不敢奢望须臾,能再见一次母亲。

然而随着女子走来,与他擦肩的刹那,他终究还是不自禁地,伸手轻轻触去。

却果然还是……毫无感觉。

幻象与现实隔着天堑,天堑残忍逼迫他放弃幻想,那手指发着抖蜷缩起来,白迹垂下眸,良久,白司蹙眉,轻轻唤他:“阿迹。”

红瞳抬起,白迹望向哥哥,瞳珠暗淡失色,他很淡地笑了下。

“我没事。”他捏捏白司的指骨,“走吧。”

白司抿了抿唇,任由他拉着手,往前跟上去。

四下随幻象中三人的移步而场景变幻,往前,街道交错,车水马龙,行人络绎。

但不必担心跟丢,此处幻境中似乎有种链接,使得白司二人始终处在熏莲十步之内。

很快,他们到了一处砖楼之下。

楼门之上竖着一只鹰隼腾飞翱翔的金色徽标,白迹盯看那徽标须臾,道:“是旧联合。”

白司颔首:“不错,父亲曾作为参议阁员,于此处任职过数年。”

既如此,又见那三人一同入了楼内,沿路受到其余职员们的招呼示意,想必三人此时皆在此处任职。

熏莲最为活跃,她步履轻盈,哼着小调,将这沉闷冗长的办公楼添上鲜活气,又挽过耳边碎发,笑着回过头与宛斯琉尔讲话。

“你想好了么?”

宛斯琉尔漫不经心地掸去袖边灰尘:“想好什么。”

“你耍赖是不是?”

熏莲敲向他头,被他避开,她霎时有些恼:“混蛋宛斯!”

宛斯琉尔耸了耸肩:“随你怎么,告辞。”

言毕先一步迈入身侧的办公室内,砰的甩上门。

熏莲一怔。

转瞬后她回神,眼前那道门仿佛成了扇打在她脸上的巴掌,她难堪地低下头,压下眸中的无错与委屈,眼圈泛红,咬唇一言不发。

身侧,白颂递来一只手帕。

而后他抬眸,眸光森然地扫视周围无数双好奇探究的目光,成功将他们驱赶离开。

熏莲接过手帕,小声道谢。

白颂迟疑一瞬,缓缓道:“近来他似有心事,并非有意针对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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