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世界上谎言累累,但爱恋的眼神无法掩藏。”巳甲与他对视,“我从前……有过与我相爱的妻子,她望向我时,眸光与您一般无二。”
白司眸光低垂。
巳甲勾了勾唇:“无事,若是您不愿答,便当我冒昧了。”
最后一沓盘子被洗净,巳甲退开一步,去协助封零清扫蛛网。
白司擦拭白瓷盘边缘,光洁的盘面倒映出他的灰眸,瞳珠上的神色朦胧不清。
眼神……
眼神亦可泄露心绪。
那双灰眸渐渐黯淡,周围奔跑的人影化作虚象,喧嚷声一点一点消失,四下寂静一片。
寂静之中,猩红黏液滴落在大理石地面之上。
“其一,擅自乱动你母亲的遗物,是为不敬;其二,擅自阅读其留下的禁书,毫不避讳书中尽是下流的秽物,是为不矜。”
“白司,你再看一次,我挖了你的眼睛。”
白颂冰冷的嗓音拍打着他的心。
“此刻若你知错,便可免了余下三道刑鞭,罚禁.闭一年。”
年少的白司咬住牙,苍白唇角染血,寒疾与鞭刑双重折磨之下,疼得他几近濒死。他神智溃散,再不堪惩处。
“知错了么?”父亲冷声追问,又一鞭狠狠甩下。
白司觳觫地低呻,他偏过头,哑声答:“……白司知错。”
“错在何处?”
血沫叫白司呛了一声,他脊背战栗,滞涩地答:“错在……不敬亡母,不避禁书。”
“还有呢?”
“还有……不应泄露心绪,教外人耻笑。”
“泄露是错,妄自动情亦是错。”白颂收了长鞭,“既已知错,便自去禁.闭室领罚一年,未得我允许,不可擅离。”
“是。”
白司敛下眸,不再看那白瓷盘,他扫过白迹,眸中唯余漠然一片。
一刻钟后,大扫除完毕。
巳甲为几人斟茶,红捧着茶杯,气鼓鼓地瞪着白迹。
白迹恍若不觉,他支起长腿,红眸眯起来轻笑,望着白司不语。
“水水水!”
封零因着口渴,猛灌了一口滚烫茶水。一旁巳甲阻止不及,却见他浑不在意,伸出舌头摇掌扇风,吐字不清地道:“日落了,我们晚餐吃些什么?”
巳甲收回手,温声道:“想吃什么,我来做……”
“不要嘛!”红按下巳甲的手,“刚才打扫完你已经很累很累了,不如今晚我们去餐馆吃吧!”
巳甲微怔,白迹笑着接话:“不错,不必再辛苦巳甲,我们去外面用餐。”
几人做好决定,去了就近餐馆,侍应生走近,巳甲还未开口,对方却道:“几位的餐食稍后便好,烦请坐等片刻。”
嗯?
白迹笑意微减,他扬起眉梢,朝侍应生做出询问神色。
侍应生微笑,指了指隔壁桌。
几人随之望去,那里坐着一位黑色长发的白裙少女,她神色安恬,望着白迹道:
“抱歉,多有冒昧,是我擅作主张替诸位点的餐。”
顿了顿,她起身朝着这侧走过来:“适才情急,未能提早询问,便只点了些当地特色菜,不知是否合乎诸位口味。”
白迹颔首,一礼,语气疏离道:“您客气了,请问您是?”
“安斓。”她回以一礼,“本镇驿馆馆长的女儿。”
“哇。”封零吃惊地张大嘴巴,“让我猜猜看,你不会是馆长特意派来接待——”
他还未说完,被红捂住了嘴巴。红瞪着他,示意他赶快闭嘴。
“与父亲无关。”安斓浅浅地笑了下,“是我有些私事,想要请求几位。”
她将眸光自白迹周身移开,望向白司,白司淡漠抬眸,道:“何事?”
“我自幼有一怪癖,便是喜好借父亲职位之机,研究各类公文信件。”她道,“故而我十分熟悉您的字迹,白司先生。”
最后四字落下,灰眸微凝,愈发冷寒。
“所以?”白迹挡住少女眸光,红瞳陡转森然,逼迫她望向自己,“安斓小姐,有话还请直言。”
安斓望向他,眸光稍滞,又腼腆地抚了下耳侧碎发:“所以我想……请求白司先生,您既身负威尔族愈疗系异能,可否救救我的祖父。”
安斓的祖父,此刻正躺在驿馆后院的斜榻上。
老人白发苍苍,形销骨立,即便身沐阳光,亦蜷缩佝偻着,双目紧闭。
“已在镇上寻了好几位医生。”安斓道,“皆查不出病因。”
“所寻皆是普通医生?可有找过异能医生?”巳甲蹙眉问。
“没。”安斓摇头,“轱辘镇处地偏僻,并无异能医生留居,几位是数年难遇一次的稀客。”
白司默然垂眸,摘了手套,以掌虚覆上老人面庞。
两人停止交谈,盯着白司动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