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即便如此……
柯汎惊恐地睁大了眼睛,而白迹神色间却不见半分惧意,他依旧笑立在那里,甚至眉目间若有若无地露出些许……期待神色。
疯子。
柯汎用力攥了攥拳,正犹豫是否该做些什么,直到这时,森然的气氛被一声轻咳打破。
“咳。”
白司面色苍白地掩着唇,似是孱弱不堪,纤薄的脊背随着咳嗽而颤抖起来。
柯汎仓惶伸手,小心翼翼地扶住他的肩。
白颂终于将视线收回,落在白司周身,蹙眉寒声问:“咳疾又复发,那些废物都是怎么照顾你的?”
柯汎吓得一抖,正不知作何回答,却被白司抚开了肩上的手。
他怔怔然望着白司,又见对方缓和片刻,躬下身,恭敬地轻声开口道:“有劳父亲关心。”
白颂眉心愈紧。
“今日是我生日。”白司顿了顿,“父亲百忙之中特意前来看望,我很高兴。”
柯汎一顿。
是的,今日在圣桑礼堂的聚会,即是为庆祝白家少爷白司的二十四岁生日。
所以……?
白司抬眸,浅灰色眼瞳直视白颂:“您曾许诺给我一样生日礼物,眼下,我想要那枚戒指。”
银色戒指被摘下来,放在垫着白丝绒的托盘里。
白司神色恹恹地拂手,示意举着托盘的下人退下。
书房的门轻轻合上,一旁的柯汎端来一杯浓稠的热可可,安放在桌案上。
“少爷。”他道,“就寝时间到了,您该休息了。”
白司端起可可,抿了一口,杯子在掌心转了个圈。
“白迹在哪?”漫不经心地问。
“汎将他安置在了西楼客房。”柯汎答,顿了顿,犹豫道,“您……找他有事么?”
白司掀动眼睑,毫无情绪地望了他一眼。
柯汎讪讪地挠了挠头,往后退开半步:“是汎僭越了,请少爷责罚。”
言毕,他弯腰行礼。
四下一片寂静,远处有夜莺啼叫,柯汎躬身太久,正当他再要请罪时,余光望见那杯沿之上,白司白皙修长的指微动,轻轻叩了叩。
他道:“不必。”
柯汎松了口气。
“退下吧。”白司放下瓷杯,尾音有些懒。
柯汎答了是,弯腰退下。
卧室门再次合上,白司咳了下,末了撑着手腕起身,取下一旁搭在木架上的外套,方一披上,听得屋外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。
有杯盏摔落的声音,紧接着是高亢的喊声:“死、死人了!”
白司动作一滞。
片刻后有人敲门,待他应了声“进”,柯汎大踏步走进来,匆匆道:“少爷,您还好么?”
白司淡淡“嗯”了一句。
“那就好。”柯汎喘息一下,平复呼吸后快速道,“刚才有刺客入侵,杀害了一名守卫,顺带留下了一只信封,我们已经确认了,是普通信封,无异能痕迹。”
“来人。”柯汎高声道,“将信封呈进来。”
有人递来黑色手套,白司垂眸戴上,伸手接过信封,拆开,随手将信封递给柯汎,抽出信纸。
柯汎不敢抬头,只望着那信封,忽而他嗅到,这信封之上裹着风冥国盛产的提纯兰浆草香气。
很快他的猜测被印证,下一瞬,眼前的白司倏而挑动指尖结出移形阵术,整个人消失不见。而信纸飘下来,落在柯汎掌心,他定睛一看,其上字句寥寥,却藏着浓郁威胁与恨意。
“白家主安:
闻犬子宛斯里今日命丧贵国,故特来叨扰。敬请贵国尽早送来凶手白迹头颅,以作回礼。若未得回礼,秋后恐难安生。
宛斯琉尔敬上”
落款之名映入眼帘,惊得柯汎双瞳骤缩,堪堪失了力,任指尖信纸随夜风翩飞而去。
西楼。
靠近北侧的楼道里昏暗幽静,有守卫巡视,察觉到一阵风自身前掠去,又消逝不见。
那风没入漆黑浓夜里,笔陡向上,出现在西楼顶楼第二十六层。
白司自月色下显出身形,漆黑长靴泛起银白的光,踏在走廊深红的地面之上。
良久。
他往前迈了一步。
抬起手,露出修长手指,分明是藏在手套之内,指尖却蜷缩起来。
那双总是冰冷淡漠的眸,此刻再次映满了明灭的光,似是压抑着什么即将破出的情绪。
咔哒,很轻的一声响,门锁被打开,门缓缓向上开启。
然而屋内,却是漆黑一片,仿若无人。
长睫颤着低敛,白司垂下眸,往后退开,转身欲走。
而就在此刻。
一双手自身后揽住他的腰,暧昧分明的笑声附上耳,他听得有人轻轻唤他:“哥哥。”
白司双瞳一缩。
“是来找我的么?”
软乎乎的脑袋蹭了蹭他的头顶,即便不回头,也能想象出对方眉眼弯弯的模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