藏于春夜(31)

他视线首先落在正对着的床榻之上,却无人。

门在身后合上,白迹望室内走,红瞳四下搜寻,转过去,聚焦于左侧的高窄衣柜之后。

他往衣柜后走,那里摆着一只矮木柜,望进去,毛茸茸的银白发露出半弧,白司抱着双膝蜷缩在柜角,灰眸低垂,眸光涣散氤氲。

果然醉了。

“哥哥。”他微一勾唇,随即又俯下身,屈指亲昵地捏起他下颔,语带担忧地询问,“你还好么?”

白司迟滞地抬眸,望向他,眼尾之侧红潮透骨,他怔怔然地启唇。

“阿迹。”嗓音又哑又轻,“阿迹……”

白迹倏然一怔。

他有顷刻恍惚,止了动作。白司望着他,灰眸缓慢眨了眨,长睫扑簌,眉心微蹙。

“幻觉么?”白司咬了咬唇,粉嫩唇瓣凹下浅痕又恢复,喃喃道,“还是……白日梦?”

白迹随其愿,一点一点松开手。

柜中人的下颔处失了支撑,低头,任由眸光垂落下去。

他环抱住双膝,往后更蜷了蜷,不再开口了。

四下寂静,偶有遥远蝉鸣,白迹在那蝉鸣之中蹲跪下去,欲要启唇,倏然听得一声很轻的啜泣。

“呜……”

是微弱的、压抑的,激得红瞳骤缩,眉心猝拢。

哥哥……在哭?

身体被本能驱使,手指拨开银白碎发,轻柔地扶着柜中人颊侧,将面庞抬起,红瞳倒映之下,露出其上一双湿漉漉的灰眸。

醉酒后的眸光不再冷寒,是混沌的、浑浊的。除去此,另有盈满瞳珠的浓郁悲戚,溢出来,化作剔透的泪痕。

别再骗我了。他哽咽得几乎难以发声。

阿迹……回不来……

绵软哭腔刺入旧伤,宛若血淋淋的刀,留下深深豁口,红瞳盯着他,白迹自齿缝间挤出字句:“是啊,我死了,所以回不去。”

溢出的哭声伴随颤抖,白司狠狠咬着唇,血迹漫下,喘息扯疼了心脏。

“所以呢,哥哥。”白迹逼视他的眸,狠狠掐入眼尾小痣,“你后悔了么?”

灰瞳渐渐聚拢,望着他,苍白染血的唇开合,呛了声,低低地答:“悔……后悔。”

白迹轻笑了声,红瞳冰冷。他要撤回手,却忽遭白司攥住了指。

“阿迹信我,好不好?”淡唇开合,一字一字,认认真真哑声道,“三百日,每一日,哥哥都在……都在忏罪。”

忏罪?什么罪?

白迹拧眉,转瞬间,蛛丝马迹犹如恢弘大网,将他笼入其中,再回残破城楼之上,白颂森寒的话语又被忆起。

“就留在这里吧。”心口被皮鞋碾下,“父子就是父子,恶臭相当,你以为,小司当你是什么?”

“不过是狭弄些时,便随手丢弃的野狗罢了。”

“你死,对谁都好。”

嘭地,少年被踹下城楼,落入修罗战场,青年倏然凑近,他将眸光穿透灰眸,死死盯着白司。

“哥哥。”

尾音带着难以察觉的颤:“所以……七年前,你并不愿意抛弃我,是不是?”

然而等了太久,未得回应,灰瞳早已失去光泽,黯淡如蒙尘。双膝缩起来,他第千万次、如由自灵魂似地呐呐道:“对不起……”

尾字未去,唇遭虎牙所衔,将道歉一口吞吃咬断。

馨甜酒味漫入松木浓香,丝缕连绵,摇曳而上。

“哥哥。”他轻声喃喃。

我不愿你悔,我愿你爱我,胜过七年,胜过永恒长久。

第15章 Chapter015 悼歌

是日夜里。

月弥皇宫西北后方内,阵阵叫声格外刺耳。

霖方从议政厅那侧走来,却忽而顾不得礼节,匆匆同身侧官员道了声告辞,直奔西北方。

而那里,此刻围满了驯兽师。

霖面色沉下去,她拨开人群,在行礼声中,走向立在人群中心的月蕾公主。

“殿下。”她匆匆跪下,“请您放过它。”

月蕾正攥着一只幼蛇精灵,精灵正挣扎不已,她有些吃力,额角挂满汗珠,在亲手一颗一颗地拔去那幼蛇的毒牙。

“殿下!”霖紧蹙着眉,提高音量再次祈求,“请您放过它!”

月蕾终于回首,她在刺耳的哀叫声里眯起眼,道:“老师?您喊我么?抱歉,您方才说什么?”

霖叩首,素来从容的人几乎要落泪,戚戚地道:“它虽低贱为精灵,却也通灵性。殿下,您且看一看,它的母亲正在恸哭啊!”

月蕾随之望去,却见她的坐骑,那只巨大的飞蛇,此刻正被困在阵法之外,以头撞阵,哭嚎不息。

她蹙起眉,转而望向霖。

“可……”她道,“老师,不去毒牙,来日成了祸患,又该如何?”

霖摇摇头:“不会的,不会的,若殿下准许,由霖亲自教习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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