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恶心。”月蕾递来一只方帕。
白司伸指接过,垂眸细致擦拭外套之上所染血迹。
银灰长发之上,流光熠熠洒落,日华下,纤长高挑的美人仅隔数步,宛若幻象。
然片刻后灰眸掀起,扫向聚焦而来的无数目光,守卫们如经噩梦初醒,不禁一齐后退。
白司无何神色,咬字冷淡:“辛苦诸位。”
音落,银白芒点泛浮,消失不见。
后殿餐厅。
餐桌上,红与封零正在吵吵嚷嚷地抢夺最后一只芒果酥。
“小迹。”巳甲放下刀叉,温声唤他,“要喝果汁么。”
“嗯。”白迹兴味乏然,指节微曲,正漫不经心地叩着桌沿。
巳甲倒下一杯青苹果汁,推到白迹指前,笑道:“这个,降火。”
红瞳抬起,望向巳甲,倏然浅浅一笑。
“我没在生气。”白迹敲敲杯壁,将下巴搁在桌上,平视看玻璃杯中浅绿色的液体,“您不必担心。”
他说话间,雪色发丝有一束翘起来,随之晃动,巳甲踟蹰一瞬,终究未伸指去触碰。
巳甲叹了口气。
“可你不太高兴。”他端详红瞳,试图斟酌词句,“六年间,似乎你越长大,我越读不懂你,小迹,一个人倘若总是戴着面具,很累的。”
白迹端着杯子,靠回椅背。
那种漫不经心地神色再次出现,他勾起唇,道:“没关系。”
没关系。心里有个小小的孩子在说。
只要不再次被哥哥抛弃,就好了。
巳甲沉默下去,他望着白迹攥着那杯青苹果汁,灌下大半。
“唔。”他皱起眉,“好酸。”
“什么好酸?”月蕾好奇地探出头。
白迹扬眉,望向身侧,白司正沉默地立在那里,他不再搭理月蕾,起身替哥哥拉开椅子。
“有劳。”白司敛睫。
他躬身落座,整个人浸润在松木香里,苍白的面庞因此有了血色,像是瓷偶有了生命。
红眨眨眼,望过来:“弑神官大人,您脖子上沾有血迹。”
“嗯?”白司抬眸,面无表情地望向她,微微歪头。
“我来。”
温热指腹倏然覆上他肌肤,白迹凑近过来,松木香浓似火海,几近焦木。
红瞳眸光专注,盯得极具迫力,白司难以抑制,浓香被咽入腹中,喉结重重滑动。
直到片刻,那焚烧般的香气退回去,白迹弯眸道:“好了。”
月蕾咳了一声,笑着朝霖道:“老师快来坐,今日是会友宴,不得拘礼。”
霖道谢,被她拉过手,在她身侧坐下。
红脸颊微热,她好奇地望着那双交握着的手,踮起脚尖,附耳同巳甲说悄悄话:“巳甲,你说公主和霖小姐,她们是不是……”
“什么什么?”封零倒吊露脸,过来打断了她的话,“我也要听!”
红恼羞成怒,将他拽到地上,封零脑袋砸地,嘭地一响,发出痛叫“哎哟”。
他躲开红的又一拳,朝着巳甲大喊告状:“巳甲哥快看!她揍我!”
巳甲捂住耳朵。
封零嘴巴叭叭,不依不饶:“呜呜呜疼死我啦……”
对侧白迹笑观几人,忽而有侍女呈上水晶长瓶,恭敬道:“白先生,您的葡萄酒。”
葡萄酒?
红瞳微眯,望向白司,白司似亦不知情,只淡淡望向月蕾。
月蕾笑起来:“此为谢礼,谢白少主替月弥除去主神尘,万望勿辞。”
“好。”白司落回眸光,漠然同侍女道,“放下吧。”
水晶长瓶被放下,侍女退至一旁。白司伸指握住瓶身,银白结界取下瓶塞,倒入杯中,满杯。
白迹微怔。
皮制黑手套端起杯身,杯沿抵上粉唇,紫红液体淌入口中,隐约间,可以看到水色的舌。
有剔透酒液滴落,滑过下颔,蜿蜒流进颈侧衣领之内。
红瞳轻轻颤了颤。
“哥哥……”
哥哥似感不愉。
一杯仓促饮尽,又满一杯,白司眉心微蹙,神色却愈发漠然,直至长瓶中空空如也。
他面无表情地垂着眸,水晶长瓶自指尖掉落,被白迹伸手接住。
“哥哥?”他试探着问。
灰眸冷冷望他一眼,银色结界铺开,白迹伸手去捉,眼前人化作颗颗光粒,消失离去。
良久。
白迹放下手,低头,陷入沉默。
桌首那侧月蕾眼尾余光掠过,“咦”了一声,问:“小司呢?”
白迹未理她,只望向霖:“请问给哥哥的客房,是哪间?”
霖捧着杯子回望,顿了一瞬,肃声道:“西寝二楼北侧二一零三。”
“谢谢。”猩红光束唰啦飞过,白迹转瞬无踪。
二一零三。
白迹推开门,室内燃着烛,四下光影憧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