宛斯迹缓缓直立,抚开袍袖尘芥,饱食火种教他瞳色加深,他森冷勾唇,薄唇艳冶:“看来是坏掉了。”
及此,他散漫俯瞰他须臾,长袍曳转,回身离去。
士兵之靴紧随长袍之后,草地之上又拖过血痕,直至良久,四下重归寂静。
寂静里,一双手放下棉布。
侍女小心翼翼蘸取墨绿药汁,涂抹至其主人,亦即奇叟肩后。
惹来奇叟猝然吸气。
二人周身笼罩漆黑阴霾,前侧有窗,窗映入光束,光束之中有男子倚坐嗤笑。
“至于么,献几名婢子而已,便伤得这般深。”男子面容不甚分明,语气却压抑讽笑,“依照您所言,宛斯迹此人异能已至炉火纯青,彼时又那般发怒,那他又为何不杀了您?”
“杀我?”奇叟眯起眼,“他并非不能,而是不屑。”
“奇老这是何意?”男子搁置茶盏。
奇叟扬眉:“言其并非不能,是因夺皇位一事。你且看那宛斯琉尔,算得上黑星顶尖异能者,不还是成其手下败将么?”
“而言其不屑,则是因我此事。他杀我一个,有哪般益处?”奇叟漫不经心屏退侍女,“他若有心要除风冥所匿贪婪教徒,大可举国搜捕。”
“所以……”男子若有所思。
“所以实则,此人野心滔天,明面讨好众臣,暗地里,却在揣测试探我教教主意愿。”
男子愕然:“他竟敢……”
“他有何不敢?”奇叟驳道,“他即位来,所遇两名教徒:一为丘刻,杀之;二为我,放之。一杀一放,足可详见其意。”
“其意即为,我教中人若要攀结,但凡不触及他底线,皆可。”
男子面露恍然,似顿悟,旋即须臾,他又寒暄几句,恭谨告退。
而后出得室内,他不惜以异能化作飞鸟,扑翅而去。
翅拍得啼叫惊彻云霄,关乎风冥近来抛瓶换血之传言一路向北疾速而去。
极北之地,古冰堡,阴黑似葳蕤长森疯涨,地底狱牢内,狱卒双手遭绑,心惊胆颤,望着不远处的墙角。
当今教主,无,慵漫打量着,身前那空空如也的、原属于囚犯谷生的一座轮椅。
他勾了勾指,那轮椅爆裂开,微微侧首低笑。
“宛斯迹……”
第59章 Chapter059 肮脏
翌日晨稍逾。
风冥皇宫议事殿大厅内,五色华袍举腕拘礼,冗长的朝会终得散场。
新皇宛斯迹悠游自席座起立,勾唇噙笑,踱步朝人潮而去。
人潮自行缓慢分作两道,恭谨欠身垂首,驻足等待他们年轻的陛下逐步远离。
身后各异目光似潮水褪去,宛斯迹笑容晕淡,他以指腹微抵眉心,似觉倦惫。
及至寝殿园畔,他倏然顿步。
偌大园中不知何故,酒红玫瑰闪烁华光,大团地、成簇地,无声盛放。
宛斯迹盯视那些玫瑰,微抬唇角,捻花抵鼻尖,轻笑。
他曾有一只灰瞳猫咪,很喜欢、很喜欢酒红色的漂亮玫瑰。
“哥哥……”
唇启吐呓语,血瞳微眯,他似犬类般轻轻蹭了蹭那玫色花瓣,却遽然间,花瓣自狂颤指尖坠落在地,他跟着摔跪下去,陷入无声痉挛。
昨日遭他夺走的、属于宛斯琉尔的火系异能,连同训犬之戒的惩戒一道,又一次地凶恶作祟。
心脏荡开撕裂之感,剧痛难当,瞬间教他额角冷汗涔密。
身后的数名侍从慌忙赶来搀扶,却遭他森冷乜视,生生逼退。
侍从惶恐不已,跪倒一片,他厌倦不顾,兀自支撑手腕,再要拾起那束玫瑰。
却遭一只素手截去。
更甚过玫瑰夭夭的女子红裙停步于他身前,司纭居高临下望着他,媚然笑,又倾身伸手向他,柔绵唤他:“陛下。”
宛斯迹敛眸,默然不语。
他眉心压低叩锁,压抑砭骨痛意,五脏六腑倒错相绞。发丝之上水珠潸潸,周身血绯光晕熠熠,他受其束缚围困,似雪白可怜的病犬。
司纭觉出心疼,抽出手帕蹲身,便要为他擦拭鬓边。
却遭猝然避开。
宛斯迹终于启唇,沙哑狠厉,料峭肃杀:“别碰我。”
司纭眼睫一颤。
须臾后她眸底掠过愠怒,却弯眸笑:“好,不碰便不碰。”
宛斯迹微晃立起,他撑着树身,恻恻然盯着她。
司纭迎着那迫人眸光,盈笑满面,她捕捉到他一瞬的失神,欠近去,梦言般轻轻道:“陛下,我所塑新容,像他么?”
此音落,血瞳刹那涣散失焦,一双手交错无骨般抵上心口,顷刻宛斯迹又回神,忽而抬手,猛地掐住她下颌。
“我说过。”他暴虐蹙眉,“别碰我。”
“还有,此张面孔,我无耐心再见。”他眸光逡巡于她眉目间,无悲无喜,浑似俯瞰死物,“谁都不配像他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