哪怕再努力,亦是无人可多瞧她半分。
半分、半分!
因此,那一日,由着癞畜白司的放肆,由着老女人的纵容,名为红的女孩将恶心头颅扔到她大殿之上时,她便已然在盼望今日。
日复一日,她恨、她怨、她怒不可遏、她痛斥诸天神明乃至上帝!
而那昏聩上帝终得睁眼——她自然不能放过良机!
良久,她提起唇角,手中召得斑纹黑鞭,黑鞭足有十指粗,显现蛇般怖感,遭她甩动,又阴恻恻言:“祈求我救人么?此事好谈。”
她倏然凑来,死盯白司,唇启张:“你在此承我百鞭,不反抗,不呼痛,我便应你,如何?”
霎时人群又起私语,接连有人色变,神态各异:“足足百鞭?”“那可是威蓝重刑!”“弑神官定会丧命的!”“活该吧,谁让那白迹曾在威蓝如此嚣张……”
私语迭起又渐息,须臾间,苍白面庞微仰,弑神官漠无情绪,唇翕动:“好。”
众臣错愕。
可此瞬去,黑鞭飞扬,悍力猛甩而下,透肌入骨。
白司脊骤然弯折,恍遭撕魂裂魄,剧痛迫他蜷起又摔而撑地,他疯狂战栗,冷汗潸然。
痛极!
他哽回闷哼,咬唇切齿,教齿床崩响,攥拳,灰瞳刹那涣散,尚未凝聚,却又遭一鞭。
猩红汩汩,死亡悄至,幻觉起了。
似有千万花白蠕虫涌钻入髓、入耳、入鼻、入口,一只一只密麻遍布五脏六腑,爬动、啃噬、嚼烂。
极寒又极烫。
痛到极处,无须忍耐,浑无惨叫可发。
他趴凿在地,控制不住形容狰狞,狰狞至狂乱痉挛,他泪滑眸尾,融入冷汗、猩红,滴落下颌。
视野里似乎模糊色块在动,但他看不清晰——那是有人腿软跪下、有人受惊昏厥,因为适才,他们听得了骨骼脱皮之声。
可那鞭还再甩落,一下、又一下。
白司失了神智,灰瞳无焦,宛若枯木再无动作。
黑鞭稍停,威尔丽释放异能,痛觉回笼伴随灼灼焚骨之感,白司滞涩掀动眼睫,听得威尔丽笑道:“还剩四十鞭。”
白司听不清。
鞭再掼、再掼、再掼,此番落在颈侧,他偏头震咳,唇角咯血。
再也不痛,唯有僵然。
他怔滞望向身侧半步外,阿迹似在安眠之中,他释放微弱异能,探他脉象,脉象衰微,却尚有跳动。
咚。
咚。
一声一声,渐次落,教那张苍白、不似人形的面庞上浮现浅笑,他欲凑近去,可顷刻间——
那衰微脉象,猝然消失。
生生断。
阿迹……他嘶嘲呢喃。
阿迹!他无声狂嚎。
阿迹!阿迹!阿迹!阿迹!阿迹!阿迹!阿迹!阿迹!
灰瞳刹那融缩,喉间难遏迸发彻天惨叫:
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!”
威尔丽陡止动作,白司竟翻身跪起,死死攥拥白迹入怀。
鼻息、颈部、腕部,确认无脉。
起初是痛。
而后是木。
熊熊寒意酷猛摧拉,他战栗不止,跪立不稳。
“阿……迹……”泪已竭,命将竭,他俯身,破碎低吼,“啊……啊……”
可再无雪发浮曳,红瞳含笑,粉唇唤他,吻他。
弑神官那张面庞已然不啻狰狞扭曲,近似兽类濒死疯状,他赫然抬眸,眦目盯上威尔丽。
可怖强压随之拔山倒树袭盖而来,威尔丽察得滔天杀意,意欲后退,却于顷刻间,遭弑神官抬手掐住脖颈。
咔擦。
骨开出缝,威尔丽涕泗狂飙,爆发惨叫,霎时间卫兵皆至,团团围拢殿心。
“放肆!你竟敢——”卫兵长高声斥喝,却霎时,遭银白结界割作两半,喝声戛然而止。
群臣悚然。
威尔丽挣扎起来,她惧极反笑,望向那双暴凸血丝的眸,猖声道:“你若杀我,宛斯迹必死无——”
话未毕,白司摁她入地,以颅骨凿出巨大凹洞。
轰——!
威尔丽失声,遭白司拎起,他漠然似癫魔,哑声启唇:“救他。”
剧痛之下,威尔丽终于胆寒,她吞回血沫,颤抖起来,匆促应:“这就、这就救他。”
颈部力度因此句而稍缓,她得片刻喘息,忽而森诡微笑:“……方法甚是简单,只需你凝刃剖心,将火种归还,以命换命。”
此句落,她猛然挣脱白司之手,纵声狂笑起来。
然而,不一样。
与她料想之中,不一样。
白司似是怔然,又似恍然,他僵滞望向白迹,唇微勾,浮现笑意。
是了……
灰瞳浮现幽淡光点。
只要我、只要我归还火种与阿迹,就可以救他,就可以救他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