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汤婆子不如你,你软还香,还会给我念诗,汤婆子除了暖以外什么用处都没有。”
“……但你没有汤婆子暖和,回去得给你补补身体。”
谢墨碎碎叨叨起来没个完,隔着千里之外,奚砚却好像能通过这些琐碎的字句看到冰冷刺骨的北戎一线,看到谢墨在战场上尚且安好的身影,如此一来他就安心了。
军情自有渠道直接通报朝廷,奚砚作为丞相,获得的都是最新情报,谢墨也知道,于是这些事不在家书里面讲,但字里行间都是遏制不住的高兴,奚砚知道,北戎战事很顺利。
谢明妤巾帼不让须眉,是个守惯了北戎的主儿,对于北戎的调兵遣将、习性习惯都了如指掌;晏时悟一身从谢栩那里当暗卫时学来的本事,无论是明的暗的都玩得通,常常谢明妤带人在前方作战,晏时悟带着一队轻骑悄没声地就从后面包抄,然后连锅端地包了饺子。
更不用说谢墨带的一堆东方军,东边很少打仗,打仗也都是水军,东方军多少年不上战场了,但有赖于统御有方,这些年都不曾懈怠,于是听到这次上战场的机会,个个摩拳擦掌、精神抖擞。
奚砚说着这些消息,谢煜神情也松快了些。
“前线无恙,朕放心许多。”
“不见得。”奚砚却不同意,“北戎苦攻不下,陛下觉得,若他们想突破,接下来会从哪里下手?”
谢煜的神情又收敛回去:“……上京城。”
“庄王怕是忍不了多久了。”
谢煜看了他一眼:“老师若是庄王,会在什么时候动手。”
奚砚伸手捋着被风吹乱的宫灯:“……最骄傲、最快意,也是最疏漏的时候。”
谢煜沉默片刻:“乔松轩还没有消息吗?”
“谢檀势必知道了乔松轩对他有所察觉,他现在回到上京城便是瓮中捉鳖,局势对他并不利,保命才是正道。”谢煜懊恼地撑住头,“要不朕下一道旨意,让乔松轩留守梁州不许回来。”
“乔松轩是大理寺少卿,于公于私都没有留在梁州的道理,办完事就该回来。”奚砚手指沿着书脊轻轻搓动,“陛下旨意一下,不光是乔松轩,庄王也会知道陛下您对他所作所为了如指掌。”
“这也不行那也不行……”谢煜恨恨地捶了下桌,“老师有什么办法?”
奚砚想了下:“我试试。”
他再度给晏时悟发了道密信,前方战事打得正酣,他一般情况下不愿意再打搅晏时悟。
但现在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,上京城这边风云渐收,反倒是北戎前线那边尚有一道生机,且看能不能破局出来。
奚砚的思路沿着这些事转了一大圈,终于又看回谢墨给他写的家书上。
“朔望月发作了一次,感觉自从你我说开了那些话后,发作的频率反倒稳定下来了。奚大人,看来你是症结所在啊,是不是等我回来得好好补偿补偿我?”
奚砚最后那点担心也烟消云散,轻笑了一声,坐在桌前开始磨墨写回信。
谢墨给他都是长篇大论,但他通常只是寥寥几笔,交代清楚便完,谢墨还在信里跟他撒娇抱怨,说他回的话好少好冷漠,是不是他要忘了自己了。
奚砚大笔一挥:“少看书信多休息,节约精力保平安。”
末了,还是添上一句:“思你念你,与天地同寿,不在朝夕。”
“等你回来。”
他每封信都会加上一句“等你回来”,短短四个字就足以代表他所有的担忧与牵挂、思念和盼望,最后他将谢墨寄来的书信整理好,和之前的《予君书》放在一起,都锁在屉子里。
做完这一切,门被笃笃笃敲响了。
承端探了半个身子进来:“大人,宣王殿下找你。”
“谢杭?”奚砚有些惊诧,“他这个时候来找我做什么?”
“不知道,小的看殿下表情不大对,大人还是快去前厅看看?”
仔细算算,谢杭其实年纪比谢墨与奚砚都要大些,但更多时候,奚砚都下意识地把他当自己的弟弟,如同谢明妤一般,不由自主地就带上了一些为兄为长的视角和口吻,想好好照顾他。
谢杭在前厅里眼眶红红的,看起来像是遭了什么了不得的事。
奚砚人未至先开了口:“宣王殿下这是怎么了?”
“玄月——”谢杭猛地朝他扑来,险些把奚砚的外袍扯下去,“我有事跟你讲,天大的事。”
他这模样很难不让人想到他姐姐,这世上少有人能让他露出这个表情。
奚砚拽着他坐下:“怎么?昭静长公主出事了?”
谢杭用力地摇了摇头,半晌,又点了点头。
他这模棱两可的模样让奚砚看得一阵揪心,焦急道:“究竟何事?今早刚传来的军情,前线一切安稳,我军大败敌方五万精兵,守住了关口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