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此深谋远虑,通观全局,虞窈月心中暗哂,顾凛的眼光倒是不差。
这厢儿顾凛不在府中,虞窈月一番梳洗后,便再也坐不住,领着菱花翻着墙出去了。
好些时日不曾来南山堂,她偷偷从后门溜进去,就听得一个苍老悲凉的声音传来,“敢问这位大夫,姚先生今日还未回来吗?”
药童哪里知晓这位神出鬼没的姚先生几时会回来,只哄着说,“想来是快了,听说在回来的路上呢。”
许是每回来都是听到这个一成不变的答案,这位老妪有些心如死灰,她那生了病的孙儿则是用稚嫩的嗓音劝道:“阿婆咱不等了,明日再来也是样的,阿翁还在家里等着呢。”
听到虎子熟悉的声音,虞窈月当即回过神来,吩咐菱花去将人请来。
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,虎子奶奶见得姚先生又来坐诊了,不由得喜极而泣。
还是在虞窈月的提醒安慰下,她才一把拭干泪,将虎子这些时日以来的情形说与她听。
像虎子这样来复诊的病人有很多,他们的家人几乎是日日都守在南山堂门口,候着姚先生为自家孩子看诊。
可医馆里的人也不知晓虞窈月何时才归,劝也劝不回去,只好任由这些人知道珍惜吧。
一连看过五个病人,虞窈月抬头往窗外瞧去,竟是天都黑了。
思及顾凛今日恐怕也是忙得焦头烂额,而这眼下宫门早就下了钥,想来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回府的,虞窈月便也有样学样,吩咐底下人将消息递给桂枝,说是今夜便不回了。
漫漫长夜,虞窈月宿在南山堂的小榻上,却也睡得格外踏实。
伴着药香酣然入梦,心底像是偷吃了蜜罐一样甜。
她只觉得自己仿佛是回到了药王谷,瞧得漫天飞舞的萤火虫像星星一样扑闪,嗅着带有泥土香的草药,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。
这么些年不曾回去看过,也不知道师兄弟们都过得怎样?
业已晨曦当窗,虞窈月这才悠悠转醒,洗漱过后换了衣裳,用罢两口早膳,便接着去看诊了。
昨日南山堂里那位技艺高超的姚先生又来坐堂的消息一经传开,今日来看诊的都是早早取了号牌,生怕赶不上。
就连崔四娘的手帕交,早就嫁给京兆韦氏为冢妇的裴六娘,也遣婢女排好了号牌,等轮到她时,因着惶惶不安,崔四娘扶着她一起进去。
见两位娘子穿戴皆是不俗,举止做派倒像是大家出身,虞窈月只当今日务必能狠赚上一笔,也好补一补因着免费给人义诊时造成的亏空。
却说这崔四娘原本还未瞧出虞窈月来,她特意乔装打扮过,描醋了黑,脸上又抹了黄粉,怎么瞧也只会觉得像个面容瘦削的男子。
可菱花替她斟茶时,叫崔四娘认出人来了。
这丫头与虞窈月的婢女长得别无二致,虽说她进宫的次数没有另外那位唤做桂枝的多,可崔四娘本就关注虞窈月,她身边之人但凡是在人前露过脸了,便没有不认识的。
依稀记得今早宫里的消息传来,说是宣王在宫里挨了圣人的罚,一直到现在都水米未进,为着求见圣人,王爷也就与人僵持不下,怎么也不肯离开。
这倒是奇怪,按说宣王治水也算是有功,百姓们又都是赞誉纷纷,圣人却是这副态度,着实是发人深思,去深究这背后到底藏着什么事。
崔四娘一个闺阁女郎,对于这些事情并不大清楚,可她知道去问皇后娘娘准没错。
是以,等为六娘看完诊后,四娘便急急忙忙地将她送回了夫家,自个递了皇后娘娘亲赐的牌子,畅通无阻地进了宫。
还是在立政殿里,崔四娘才知晓虞窈月在扬州的所作所为。
听说她抛头露面为灾民义诊,又与少时情郎牵扯不清,惹得城中风言风语。
可偏偏宣王殿下非但不作为,还要向圣人为她请功,说是若非她控制住了那蔓延全城的曲巷疫,不知还要死多少人。
闻言虞窈月如此作为,圣人竟还赞誉,说她是巾帼不让须眉。
若非宣王殿下的差事办得不够妥当,想来这会子宣王府的赏赐都要到了。
只要一想到虞窈月那副笑逐言开的嘴脸,崔四娘便气得攥紧了帕子,绞在手心。
李皇后袖手旁观,见她恼得差不多了,这才适时的吩咐宫人为她添茶,自个则是又添上了几把火。
“你怕是不知道,宣王妃与那位情郎当年就差私定终身了,若非圣人从中横插一脚,点了她这个虞承谦的孙女,赐婚给宣王,这个位置本宫是留给你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