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在盛京,她自然只能待在王府安安份份的,否则御史台那些老匹夫,怕不得口诛笔伐在紫宸殿上骂个痛快。
与此同时就在顾凛盘算着还有几日归京时,虞窈月得来一个噩耗,说是从前在虞家私塾授课的岑老夫子时日无多了。
尽管岑老夫子先前总是恨铁不成钢地罚她珠算,抄书,可因着每次都有淮彻哥哥做掩护,或是帮她罚抄,倒也并未真正吃苦头。
倒是他看出来不对劲却也不曾点破,只每回念起她这个泼猴都觉得头疼。
相反沈念溪倒是很得他喜爱,说她若是男儿身,必当封侯拜相,大有所为。
就连后来张淮彻这个他最为看好的学生,得知他身患恶疾,日后走不了仕途后,更是黯然神伤,时常来张府看他。
不知虞家私塾未曾办下去后,岑老夫子又在哪里授课,家中可还一切都好。
虞窈月离开杭州后,尽管会想起从前之事,却也并无什么机会与这些旧人旧事再复相见。
今日却是闻听这样的噩耗,沈念溪当即从家中赶来与阿月知会一声,末了,自个又去请淮彻表兄。
得知张淮彻也要去,顾凛也不去府衙用功了,当即表示自个也要跟着去看看老人家,也算是尽一尽晚辈的孝心。
他这么说当真是要让人笑掉大牙了,虞窈月无精打采地眱他一眼,“王爷身份尊贵,出去一趟免不了规矩体统要向您行礼,您还是去忙自个的事吧,也省得夫子一家跟着胆战心惊。”
这话倒是不假,可顾凛哪里放得下心,那张淮彻摆明了不怀好意,沈念溪又是他表妹,他走了,指不定他们又会起什么心思。
虞窈月实在是拗不过他,只好放任他跟着一道去了,却是在临行前千叮万嘱让他穿得低调些。
是以顾凛换了身鸦青色的襕衫,戴着幞头,瞧着倒像是读书人的打扮。
一路无话,虞窈月忧心岑老夫子的病,更是连药箱都备上了,甫一下了马车,就见顾凛分外有主见的提她拎着药箱一道进了岑府。
张淮彻和沈念溪也是方至,三人一道见过岑老夫人后,便跟着往后宅去了。
瞥见身后跟着的宣王,又是做这副打扮,沈念溪顾不得失礼,差点惊呼出声。
虞窈月一脸无奈的向她递了个眼色,又是伸出食指放唇边轻轻一嘘,示意她莫要露馅。
等一行人进了岑老夫子的房中,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,岑老夫人将他扶起身来,温声哄道:“老头子,你最惦记的几个学生来了。”
病得不大能起身的岑老夫子听得这话,颤颤巍巍地睁开眼睛,瞧得身形消瘦的张淮彻,便费劲地吐出一句话,“又……又瘦了,药还吃着吗?”
张淮彻心中有愧,他知道自己辜负了老夫子的期望,这会子紧紧握住他的手,一一回话。
记得当年,岑老夫子说等他考上举人功名后,便亲自出面替他延请名师。
只可惜,后来这句话到底是落了空,也成了老夫子心中的遗憾。
他年轻的时候家贫,后来一把年纪总算是考上举人功名,却因着朝中党派倾轧,祸及无辜,一直不被重用,后来索性辞官,回家当了先生。
兴许是见到了最为惦念的几个学生,岑老夫子语气也要平稳些,他昏黄的眼珠转了转,又瞥见虞窈月,“虞丫头也来了,瞧你出落的愈发水灵了。这是做妇人打扮了,什么时候与淮彻成的亲,怎生地也不知会我老头子一声。”
这便是又昏着了,就连话都说的有些费力,岑老夫人暗暗叹了口气,不大好意思地向虞窈月道:“王妃娘娘,实在是多有冒犯,老头子这病不是一日两日了,你是知道我们家情况的,他待淮彻那孩子就跟亲生地似的,从前便一直盼啊盼,现在人老了病糊涂了又因着癔症发作,说话没个轻重的。”
虞窈月眼眶微红,鼻头一酸。“师娘这是说的什么话,老师先前待我那样好,我自是知道的。”
之后那岑老夫子拉着张淮彻和虞窈月的手又说了好一会的话,唠唠叨叨的叮嘱个没完,沈念溪在一旁听得个担惊受怕的。
她悄悄抬头去瞥宣王的脸色,果然面黑如碳,只怕阿月回去没有好果子吃了。
顾凛替她背着药箱,还真叫人当真了颐元医馆里的大夫了,故而一字不漏的全都听了个清清楚楚。
可虞窈月非但不反驳,竟然还一一应承,还有那满心满眼都是算计和打量的张淮彻,心里指不定高兴呢。
若说虞窈月自个是不大好意思反驳,他堂堂男儿,说句实话,讲明实情有那么难嘛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