倘若眼前之日是顾敛之,自是不会将她无声的抗议放在心上。
毕竟在他看来, 夫妻不和定然是有些事没有办到位。
遑论又是这般时节,不将人舒舒服服地哄得妥帖了, 如何好下榻,又如何会给他好脸色瞧。
顾凛到底是改不了先前的毛病,见她脸色不虞,当即就松了掐在她脖颈上的手, 稍稍后退些。
留出大半个身子后,虞窈月总算得此机会好好喘口气, 纤长玉指拂上唇, 再一低首便瞧得暗红点血痕。
“你莫不是属狗的吗?”气不打一出来,虞窈月手上没个轻重对着他胸口就是邦邦一圈。
只是她力道软绵绵的,非但不觉得痛, 反倒像是在与他嬉闹。
顾凛将笑未笑地将唇角勾起, 故意皱眉, 带着几分半真半假的埋怨道了句,“月姐姐当真是好狠的心。”
若他不曾这样唤她, 虞窈月险些还忘了这一茬, 如今听得他学着顾敛之这样唤自个, 连忙伸手将他腰际两端一掐,“顾凛你还真是装上瘾了不成?”
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回虞窈月不曾顾忌着他的身份, 没忍住上手闹他。
等她后知后意识到眼前之人是那位最是端肃不苟言笑的顾凛时,虞窈月面上的笑容僵在脸上,有几分讪讪。
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,心中尽是羡艳,便是不消他亲眼目睹,也能猜到与顾敛之相处时,她会是多么的坦然自若。
“窈娘早就知道是我?”他有心想要打破沉寂,不由得开口发问。
虞窈月抿着唇不知所措,这话该怎么接?
她若说早就猜到了,瞧他扮作顾敛之与她相处,只会显得她故意看他的热闹;可若是说没有,显然又能叫他抓住她对二人区别对待的举措来。
好在顾凛难得善心大发了一回,并未追着这句话不放,只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头,满是温柔宠溺地道了句,“不知道怎么说也无妨。我只求你能慢慢接受我的转变。”
这话又是何意?就在虞窈月怔愣之际,他又悄悄凑近了些,宽大温暖的掌心覆下来时,揉得她顷刻间失了神。
他似乎已经寻到门道了,对于虞窈月这种心口不一的小娘子来说,说得再多抵不过他的行动又是如何做。
否则只要一想到她与顾敛之拥眠时的欢愉情态,在他面前的娇俏灵动与在自个面前的羞涩抗拒,顾凛心中就醋得发苦,恨不得将人千刀万剐。
等她迷迷瞪瞪地望向他时,顾凛这才无奈笑道:“我是说,让你日后别再怕我。你可做得到?”
他音色温柔,眉眼含笑,缱绻目光尽是柔情蜜意。
若是他从前也能这样,她又怎会怕他,对他敬而远之。
先前他那话说得语焉不详,他又作出那番猴急模样,吓得虞窈月只当他叫顾敛之附体了,身子还未好,就想着与她胡闹。
这样的事若是传出去了,他不怕惹人非议,自个还要脸呢。
他才醒来没多久,又说了好一会子的话,虞窈月记起那位身份瞧着不同寻常的梅姑来,三两下起身抖了抖被人弄皱的衣衫,又将漆盘里为他换药的东西端过来。
顾凛支颐望她,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,这是这般卧姿她实在不好换药。
更何况他上身赤膊,又作出一副任君采撷的风流神情来,虞窈月一时没反应过来,张口就调笑了一句,“想不到你竟是有做小倌头牌的资质……”
话音刚落,意识到自个说错了话,虞窈月紧张地抿了抿唇,低下头忙手中的事。
等她涂上药膏缠好绷带,才听得他语气含讽,神情自嘲,“从前倒是不知,窈娘你竟然是个老江湖?”
可……可当不起他这句“老江湖”,无非是从前还不敢在医馆里坐堂时,得了鸨母相邀,去秦楼楚馆给花娘小倌们开个方子搭个脉罢了。
彼时她年纪小资历尚浅,在花娘堆里一眼就瞧出来是个小娘子,倒也叫人放心,由着她这么个小医女用药。
等她又挤在小倌中,瞧得面容瘦削一脸清苦相貌,总是让人疑心这个大夫自个身子都孱弱成这副模样,莫不是什么庸医罢。
总归杭州城里颇有名望的青楼楚馆她可谓是逛了个遍,就是瘦马花船相邀也是有个好几回的。
只是这样的事,口说无凭,解释起来总归有几分不大能说得清楚的。
见她一脸地为难,顾凛也没想着逼她将自个那点子底细抖落得干净。
无妨,他们来日方长,她一日不说他便记一日,总归有一天能磨得她开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