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生抄写时,范遥就在他的书房里四处转悠,待看到书架上那些还未抄写完毕的罚书时,他心里有了主意。
等到书生抄写完毕,战战兢兢的立在一旁时,范遥慢慢地向他走近,道,“你一定好奇我为什么让你这么做?”他声音嘶哑如同地狱爬出来的恶鬼。
吓得那书生一个激灵连连摆手,道,“不好奇,不好奇。”
范遥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,“其实我做的这事儿,都是为了对付鞑子,所以呢……”
那书生面如白纸,摇摇欲坠,看神情恨不得立马堵住自己的耳朵。下一刻,范遥就扭断了他的脖子。
范遥把屋子里洗劫一空,作出强人闯入的假象,就背着那书生出了城,一把火将他的尸体烧成灰烬。
待他回到王府,便得知,世子卧房起火的案件已落幕,最终以那名婢女玩忽职守为由结案。
代真听说此事,一下就知道这是范遥的手笔。一场火填进去几条人命,只为他们的计划,代真不可置信的默立许久。
当夜,代真以他们约定好的暗号将范遥引了出来。
“为什么要杀人,以你的能力,绝对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,拿到我们需要的东西。”代真喑哑的声音响起。
范遥道,“这是最妥当的办法,世子身边的事物都有专人打理,就算能取得出来书,被他们发现,也会引起他们的警惕之心,现在,一场小火,所有的后顾之忧都没有了。”
范遥无所谓的语气激起代真胸中悲愤,几条人命,在他眼中就这么轻飘飘的,她已无法压抑喉咙口的哽咽,“就算有所怀疑,王保保调查一番无果后,会将此事暂时放下,等到流言四起,迎来朝廷问罪时,他就算明白发生了什么,查到事情的真相,也于王府无益了。”
范遥不明白,代真在伤心什么,几个无足轻重的下人,代真甚至没见过他们,现在却为了这些人来质问他,他有几分不耐烦,“成大事者不拘小节,你也说了,倘若此事能成,元朝大军便废了一半,他们能为此而死,也是他们的荣幸。”
“抄写诗词的事情你交给了谁?那个人还活着么?”代真问道。
范遥沉默,代真便知道答案了,她情绪几乎濒临崩溃,数条人命,皆因她间接死去。三观建立在人人平等的新时代,代真无论如何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。
“我不杀伯仁,伯仁却因我而死。”她喃喃道。
范遥仍然毫无愧色,面容间隐有不耐之色,“杨逍是怎么生出你这个仁义的好女儿的?你真是他的种?我闯荡江湖二十余载,杀过的人有多少我自己都记不清了,没想到有一日,会有人为了几个奴才来我面前伸张正义。”
代真仿佛听不到他的话,不回应,面容悲戚。
“实话告诉你,别说我手上人命不计其数,就是你爹杨逍,当年也杀人如麻,江湖中那些正派人士,谁手上不沾着几条人命?丫头,你不能光盯着你叔叔一个人。”到底是故人之子,还是个姑娘,范遥也无奈,道,“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?鞑子视我们汉人百姓如猪狗牛羊,成村地杀人,男人都被他们杀死,女人有那姿色好的,也被他们糟蹋的不成样子,丫头你要想,你今日多杀一个鞑子,也许就有数百个汉人百姓幸存啊。”
范遥未说出口的是,咱做都做了,就别在这虚情假意的掉眼泪了,代真想出那么一个计划时,就该知道,死的人少不了,难道借刀杀人就不是间接杀人了?
代真脑中许多念头闪过,她想到这一点了吗?想到了,但在她的设想中,那是元朝贵族狗咬狗,和普通人没关系,她能眼睁睁的看着甚至在背后推一把,可她不能接受有弱小无辜因她的计划而死。
汝阳王府的下人大多是汉人卖身为奴,府里稍有地位的主子对他们是非打即骂,代真对他们很同情,纵然这些人巴结权贵,俯身称奴,代真也理解,会武功的是少数,这些普通人无法自保,依附权贵也是无奈为之。
说白了,蒙古人怎么死,代真不关心,在这个时代听闻许多蒙古士兵作恶的事迹,她对这些人也是恨之入骨,她关心的,是自己害死了几个无辜的百姓。
“我设计元朝贵族,是为汉人百姓计,为反元大计计,也是为光复汉家山河计,我想做的是拯救水深火热中的百姓,而非作为加害他们的一方。”代真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,她为屠恶龙而来,到头来却做了和恶龙一样的事情,“鞑子凶蛮残暴,死多少我都不会眨一下眼睛,因为我胸中有恨,可对汉人百姓,哪怕他们投靠鞑子,摇尾乞怜,我也只心疼他们,若非汉人式微,他们何须如此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