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章植见他怔愣的样子,出声提醒:“方大人与贵客好久不见,想来心中感慨万分,不如进屋详谈。”
这一声唤醒了方桧儒,他匆忙踏进屋,宋章植则左右瞧了眼,谨慎关上房门,尽管他早已包下悦云楼二,三层。
短短三月,皇上大变样了,颓败得很。方桧儒眼睛一酸,深深哀戚萦绕心间。
他颤颤双膝跪下,毕恭毕敬叩首拜见,“草民方桧儒参见皇上,吾皇万岁万岁。”
急切的脚步声来到跟前,两只手托着他的双肘扶起来。
手肘下方的手微微颤抖,只听皇上哽咽着道:“方爱卿,朕恢复记忆后,第一个想念的就是你,这半年多,我的弟弟难为方大人了。”
方桧儒瞪大了眼睛,抬起头看着眼前眼眶微红的天子。
这番话前他心头都是悲哀的,他以为皇上困顿消瘦的摸样,是从皇后的谎言中经历一番磨难后,终于幡然醒悟。
皇上终究还是败了,想起了他的旧部。熟料是告诉他,与皇后一同前去华阳宫的“皇上”不是皇上,而是皇上的双生子弟弟。
他云里雾里听完皇上讲完始末,这才知道原来皇上还有个弟弟,只是从出生起便剥夺了公诸于众的机会,成为皇上的影。
方桧儒渐渐冷静下来,他相信眼前这个男人是真正的皇上,只因皇上说起他要处死双生子弟弟,他的救命恩人和欺辱他的张富绅满门时,眼神狠厉。
帝王之怒,伏尸百万。
方桧儒与皇上两看泪眼朦胧,他抬起袖子擦拭眼角的泪水,看着皇上怒不可遏咬牙切齿的摸样。
不由得想起另一头帝后偕同前往华阳宫,俨然是琴瑟和鸣的恩爱眷侣。
一下子将过去种种奇怪联系在一起,从前怪异的感觉也都得到了解释。
为什么皇后秋围前对皇上冷眼相待,秋围后皇后却不计前嫌,而皇上视后宫为无物,只忠心与皇后一人。
原来皇上早已不是皇上,而皇后是第一个发现的人。
这才有了百臣眼中的帝后感情愈来愈浓烈,以致到了皇上变了个人,彻底无心朝政,百般讨好皇后。
不禁心里打怵,前往华阳宫的皇后与皇上的双生兄弟,或许已产生情愫。
“或许”都要去掉,他告老还乡前,皇帝已经夜夜宿在坤宁宫,皇后品性高傲疏冷,如今却整日黏腻一块,二人间的情愫早已超出想象。
他小心翼翼说出口,却得到皇上斩钉截铁的否认,双眸轻蔑都要溢出来,“我与他相貌无二,皇后很难分辨,即便是现在二人如胶似漆,也不过是他学着我的举止习惯,哄得皇后暂时失了魂罢。”
季凛云松开方桧儒,坐回位置上,小臂搭在桌上,五指紧扣桌边,“在我还是王爷身份前,皇后最爱我淡泊名利,清雅的温柔公子模样。”
“我那弟弟狡猾多端,身为影子却不本分,背后偷偷模仿我的一举一动,扮作我的摸样才讨得皇后喜欢。”
季凛云瞳仁微缩,盯着空虚处,似透过虚无,用目光凌迟影。
“可是他不知道,那终究是假的,模仿地再像,他也不是我。皇后依旧爱的是我。”
方桧儒无言,默默看着季凛云激动地说了一箩筐话,若有若思地轻敲桌面。
皇上从沉浸的怒气中回神,收住激荡的心绪,朝不言不语的方桧儒发问:“所爱都是假象,一旦皇后知道真相,他被戳穿面具,方爱卿觉得,皇后还会爱他吗?”
方桧儒不敢造次,低垂眉,迎合他,“皇后或许会幡然醒悟。”
“至于我那弟弟,不成气候,若不是让他以命护我,他生出来就被掐死了,结果他恩将仇报,不知满足的东西。”季凛云冷嗤一声,“竟然贪心不属于他的东西。”
“让他得逞半年之多,是时候收回属于我的一切了。”
季凛云阴恻恻的目光,令方桧儒感到悚然。
可他面上不显,心里却翻江倒海,若是他一早知道发生了狸猫换太子的戏码,一定会为皇上肝脑涂地死而后已。
可如今他已经知道皇上得了精寒症,单从面色上看,他都能看皇上表面满是虚浮之色,内力早已亏空。
虽然朝堂之上是说皇帝得了精寒症,可皇后也明确说了她是多年前命太医把脉确诊的,诊断的是季凛云,而不是他的双生弟弟。
也不知道新帝身体如何,这精寒症是否是娘胎里带出的毛病也未可知。
方桧儒早已忽略耳边季凛云的叱骂,陷入深思中。
他在思来想去,也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,很是绝望,一个能指望的都没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