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赌赢了。
柳氏目眦尽裂,朝着壁龛扑过去,嘴里不断喃喃:“不可能的,不可能,我明明看见……”
“你如何知道?”崔冲颓然坐于地面,望向沈徵的背影,双眼陡然睁大,“你不是朗儿?你是他们的人?”
“他是我的人。”
张恕缓缓踱步靠近,眼神带着怜悯,“你那好外甥,本来被我们说服了,要弃暗投明好为他亲爹脱罪,怎料你背后的主子派人刺杀我,阴差阳错把你外甥也杀了。”
崔冲胸口剧烈起伏,被吴曜的人死死按着。
张恕继续道:“你主子也想通知你,但消息被截下了。认栽吧崔大人,这些年荣华富贵享够了,作孽总要还的。”
崔冲与柳氏伏法,崔府各院的人或逃离,或被扣押。
薛御史与吴曜带着人盘点崔宅各处,查找剩余罪证。
张恕郑重地朝着镖局一众镖师作揖:“诸位侠客之心,仗义之功,我张恕没齿难忘,会如实上禀陛下。”
他与薛御史的确接应上了。
但凭借吴曜手里的力量要抗衡崔冲,还需要镖师配合,吸引对方的注意,打一个出其不意。
镖师们散了。
张恕回头要找沈徵,“沈修撰也当记一功,这次回去必有一番升迁,可提前预备好烧尾宴了。诶,人呢?”
状元郎清致的身影已不在主院,不知跑哪儿去。
内院另一端的寝堂前。
沈徵定了定气息,推开了门。寝堂内灯火通明,灯轮的每一层都点满了烛火,照亮层层叠叠的暖黄色幔帐。
姜玥不在外间,也不在里间,甚至不在净房。
他一颗心沉了沉,正要去叫人帮忙寻找,迈出门槛时,心中一动,回身打开了那只半身高的大红酸枝圆角柜。
姜玥抱膝侧坐在里头,一手拢着裙摆,一手握着他以投壶名义赠她的匕首,一时无法适应太明亮的光线,略微懵懂地眯了眯眼,“沈大人,眼下如何了?”
她把话音里的惴惴不安,隐藏得很好。
“崔冲伏法,崔府已被控制,彻底无事了。”
沈徵朝她伸出手,要把她拉出圆角柜,姜玥躲藏太久,脚踩到地面,人却往前,险险栽倒在了他怀里。
“膝盖软了?”
沈徵任由她倚着,手只虚扶,不再随意搂搂抱抱。
他们平安无事了,他们不再是崔冲外甥与晴娘,有些只局限于新婚夫妻的举动,不适宜再做。
姜玥扶着他肩,自己站直了,感到一丝劫后余生:“我也不想躲。我想着,若是张恕大人营救事成,我没必要躲;若是事败你暴露了,我也插翅难逃,好像更没有必要。”
“可我就是,紧要关头,有点害怕。”
她小声解释,跺了跺脚,活动一下四肢。
沈徵突然想到了她在平洲县的时候,也是这样。
她会抱怨这里蚊虫多,她不喜欢净室的简陋狭小,但是转眼就去做防蚊虫的熏香,会想办法把净室变得舒适明亮。
很娇气,但不脆弱。
沈徵虚扶着她的手,落到了实处。
姜玥的脸贴到了他肩头,不解地抬起眼,感到后脑勺上沈徵温热宽厚的手掌,有一下没一下地抚过。
“沈大人?”
“害怕也没关系,已经做得很好了。”
与他天衣无缝地饰演夫妻很好,把证据藏回书房很好。那碗会叫她不适的莲子羹,也不是一定要喝下去的。
她还对他藏着秘密,他们之间还没有彻底说清。
就是这样,他还是感到了重复过无数次的动心。
“真是不公平啊。”
“什么?”
“没什么。”
早知会这样,今日吻她时,就吻得久一点好了。
第29章 看观音
崔府上下查抄总共花了好几天时间。
薛怀璧写好了奏疏, 命人加紧送往皇城,人也随着吴曜与他的部下一同启程。来时风尘仆仆日夜骑行,归程浩浩荡荡,查抄出来的崔府家财器物, 满满当当装了好几车。
夏日炽烈得过分耀眼的阳光, 将路面晒得滚烫。
沈徵与张恕送至仁安县边界,各自身上都出了一层汗。
薛怀璧撩起车帘问:“张恕是身兼要务, 想回去也回不了, 沈修撰,你真不与我一同回京面圣?”
衮州贪墨案, 沈徵与姜玥在其中发挥的作用,他自然会向陛下一一说明, 可能够当面回禀, 在陛下面前露脸的机会,多少外出办案的官吏想求都求不得。
“崔府种种, 晚生尽数记录在奏疏里,呈給薛大人了。此趟来衮州本是为编修书稿,未完成六殿下托付, 不好擅自回皇城。薛御史路行安稳,道麟不再远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