碎屑纷纷扬扬,洒落流水渠面,润湿不见。
他看着姜玥:“那你呢?为何出现在此处?”
任凭他再了解姜玥,也猜不到她出现在衮州的缘由,薛御史不会主动找姜玥冒这种险,只能是姜玥自己想要来。
夫人的身份认下了,她势必要同自己住进崔冲宅邸里。
万一出了什么意外,万一,沈徵不敢想。
姜玥认真道:“我方才说了,替薛御史给你带消息。”
沈徵搓了搓手指残留的细屑,“这消息,再等上三两日等崔冲放松警惕了,也能够找到别的办法递给我。”
“他可能会放松警惕,也有可能察觉破绽。能早些让你知道,你就更安全。”姜玥更贴近他一步,两人鞋尖碰着鞋尖,“况且我来衮州是想与沈大人说话,跟御史没关系。”
“姜姑娘有什么重要的话,不能等我回皇城再说?”
“是我做的。”
“什么?”
“你生辰那碗长寿面,是我亲手做的。”
沈徵霎时一静,攥在木栏上的手紧了松,松了紧,眼睛还盯着底下的长福与卓崎,神思倏然一飘,飘到了云端。
他过了良久才转过来:“来衮州,就为了说这句话?”
“不可以吗?”姜玥直视他的眼眸坦然明澈,“我连赶两日车马来衮州,来和沈大人说这句话,不可以吗?”
“我不想沈大人一个人过生辰。”
“我想祝沈大人生辰快乐,年年如意。”
眼下不是细数过往爱恨的好时机。
但至少,可以从一碗长寿面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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傍晚,崔冲回到府上,听管事讲了白日的杏花苑,“哦?朗儿把他娘子也带过来了?人在哪里?”
管事看向东院:“在跟苏郎君用晚膳,老爷再等等,说不定晚膳后,苏郎君就带着夫人来拜见尊长。”
崔冲眸光微转,摘下官帽,冲管事吩咐了一句话。
管事犹豫:“这会不会不太妥?”
“有什么不妥?她嫁了朗儿,就得称呼我一声舅舅。”崔冲端起手边的温茶,慢腾腾喝了一口,“就这么办。”
姜玥被单独叫到了崔冲跟前。
管事来通传的时机很微妙,沈徵正在净房洗漱,他今日在杏花苑沾染了一身酒气与脂粉气,洗得比寻常久些。
姜玥笑问:“我等郎君好了,再一同拜会崔大人吧?”
管事待她态度客气,话说得直接不容拒绝:“夫人先去前厅,苏郎君这边自然有人守候着,将他一并请过去。”
姜玥推搪一次,管事八风不动挡一次。
她无法,跟着来到前厅,见上首坐着一身官服的男人。
“晴娘见过崔大人。”她认认真真行晚辈礼。崔冲语气很和蔼,“你就是朗儿媳妇?该喊我舅舅,别多礼。”
姜玥抬眸,看向衮州知府崔冲。
粗眉细眼,圆鼻头厚嘴唇,一眼望去像普通男人,身上不止没有赫赫官威,反而显得好脾气,带着温和的笑意。
崔冲让她坐到身侧,确实以宽厚长辈的语气在闲聊:
为何她追在他外甥身后跟来衮州?
今日杏花苑的酒宴如何?
最喜欢街头巷尾的哪家铺子?
……
问题细碎,姜玥一一回答了。
“朗儿说你出阁前,是长孙家排第五的小娘子?家尊的痛痹之症可有好转?我上一年进京述职,他还同我抱怨过。正好我府上得了些好药材,你们回程时,一并捎回去。”
“舅舅,我是家中排第五,”姜玥面露不解,“可家父没有痛痹之症呀?倒是有春冬季鼻渊,呼吸不畅的毛病。”
“唉,那是舅舅年纪大了,记错了。”崔冲叹。
前厅门外有略急的脚步声。
沈徵顿步,身上已换宽松常服,眼神率先扫向姜玥。
崔冲抚掌笑:“还怕我刁难你媳妇不成?见舅舅又不是见婆母,瞧瞧把你急得。”
“没急,怕她向您告状,杏花苑的姑娘可不少。”沈徵放松下来,施施然迈步,“回来路上跟我闹脾气好半天。”
“哎,这事怪我,不怪朗儿。”崔冲笑,“行,晴娘也听舅舅唠叨半日了,先回去休息,换朗儿留下陪我说话。”
“舅舅早些歇息。”姜玥福了福身,离开了前厅。
崔冲抚着已经半温的茶瓯,笑容隐去:“朗儿出发前,家里可有什么异常?你爹那边,大半个月没有给我消息。”
沈徵想到纸条看到的消息,崔冲妹夫已入大理寺狱。
他摆出惊讶神色:“我与晴娘从青州书院出发的,临行前家书一切安好。是我爹出什么事了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