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今晨出发时候,他突然遣人来给我递的消息, 我想问也找不到人,道麟没来秋猎。”
沈徵的确没有来。
姜玥今晨随着皇家车队出发时, 在随行官员里就没找到他的身影,想是御史台有事耽搁了。
至于岔子,姜玥没有头绪。
既来之则安之,她拍了拍身侧的马,“横竖都被我发现了,谢郎君同我一道寻找猎物?”
“那射箭时,我可不会谦让。”谢珲笑笑,同样骑马跟上,两人沿着山林更深处去。
山野里狩猎的时辰过得快。
多半在跑,少数时候得见野兽流窜。
谢珲嘴上说不谦让,还是与姜玥合力猎得她想要的大角羊,发出呼哨,做了记号,猎物留在原地。狩猎结束后,自有守卫来检查和收拾。
谢珲又随手打了几只野兔,扎成一捆,提在手里,弯了弯唇:“嘉宁肯定没尝过烤野兔。”
“她是没尝过,但小时候在皇宫养过。”
“啊?那我刚刚猎第一只的时候,郡主怎么不说?她既然养了兔子,肯定不想吃的。”
……
两人一路闲聊,不觉已靠近猎场出入口。
一阵马蹄声夹杂着七嘴八舌的恭贺声传来,东宫的人三五成群,两匹马一起拖拽着什么,抢在他们前头出了猎场。
姜玥定睛一眼,马鞍上拴着粗麻绳,绑着被猎中的麋鹿。猎得头等猎物,自然是不耐烦等待守卫来收拾清点了。
那头麋鹿身中七八只箭,扎得像刺猬,明显已经超过了致死所需的数量。鹿血一路淌着,顺着他们骑行的路径,拖出一阵断断续续的血痕。
姜玥话音顿住,攥紧了手上的缰绳。
“以为怎么了?”谢珲半天没等到下文,转头去看,瞧见日暮下姜玥晦暗不明的脸色,想想还是闭了嘴,与她一同去营帐寻嘉宁公主。
皇城南衙的御史台值房。
沈徵从大理寺狱归来,运笔如飞,赶在日落前呈递了今日审讯的呈文。
去年一桩旧案,犯人已经认罪收押入牢狱,只待流程走完,押到菜市斩首,昨夜突然在狱中留下血书,大鸣冤屈自尽。
此案由大理寺主办,御史台督办,临时出了这等岔子,两司都在抢时间,将案件同谋与同个监牢的犯人通通再提审一遍,好将责任厘清。
御史台原本定好要去参加秋猎的几个官员,包括他,都因此错过了随行出发的队伍。
沈徵交了呈文,脚步匆匆从南衙出。
同僚腋下夹着一叠案件记录,一把拉住经过身边的沈徵:“沈大人,一起去东市吃顿酒?”
“还有事,我先行一步。”沈徵拱手。
“哎,去哪儿?”同僚仍旧不放,他五脏庙叽里咕噜地响,除了饿,还有一肚子牢骚要发,就想找个感同身受的人吐吐今日苦水。
可惜沈徵不是那个人。他手腕一转,轻巧地脱开他的钳制,言简意赅:“秋狩。”说罢不看同僚惊讶的表情,往皇城墙下的小角门走。
沈徵出了小角门,骑马直奔北城门。
现在去流月峰赶不上狩猎比赛,但勉强可以赶上夜里的篝火宴。昨日暖玉出府后,过来许久才回来,去了哪里,见了谁,不言而喻。
沈徵设想过种种可能的结果。
最坏是高启泰发现他与姜玥关系匪浅,进而怀疑他对东宫的诚意,但高启泰性情娟暴无常,江汀鹭离宫后更甚,往往无法以常理论之。
沈徵思忖良久,揣测不到高启泰的下一步。
他还没找到机会与姜玥细说,就叫突然而至的公务牵绊住了去秋猎的脚步,不由更觉可疑。
秋猎举办两天一夜,处处是可钻漏洞,若是有心,东宫能够做的事情很多。
摆在眼前的是阳谋。
他不去会担忧,去了会印证猜测。
沈徵理智上知道自己应该选前者,但等压缩每时每刻,将公务以最快速度办完后,他才发现自己选了后者。
想去亲眼看看,确认她真的平平安安,才能安抚一直往最坏方向猜测的头脑。
天幕泛起墨蓝色,漫漫繁星与圆月同现。
沈徵单骑赶至流月峰圈出来作猎场的地方,远远望见大小各异的帐篷,搭建在山脚坡地上。
大小帐篷在最中央围拢出一片圆形空地。
内侍官李德海的小徒弟正在搭木柴,一根根累起个四方柴火堆,以备待会儿的篝火宴点亮。
夜里寻人不易。
沈徵下马只顾着往宗室帐篷那片地方去,却没有看见那道熟悉的倩影。他向举着火把巡逻的守卫询问:“可知驸马都尉谢珲在何处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