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殿下是我主信任的朋友,只有殿下做了大燕之主,两方才能各取所需,真正结万世之好,殿下既然直言不讳,我也只好开门见山。我主自来仰慕中原文化,主张以和为贵,此次出兵并非我王本意,实乃联盟内其他部落众人一心,殿下也知道,天寒地冻,草原上谁都不好过。我主所求不多,只要燕北凉州、沙州、灵州、合州、岷州、渭州、庆州,原州、伊州、洮州十州之地;每岁黄金、白银、生铁、茶丝;两国边境永开商市,互通有无。”
“要我燕国十州之地,好大的口气啊。”
“明人不说暗话,这十州之地看似辽阔,不过都是些荒无人烟的戈壁沙丘,地广人稀,燕人一贯看不上的,赠予我方又有何妨?至于其他,殿下为人一贯大方,想来也不会亏待朋友。”
“那你说说,这一次咱们该怎么合作?”
“殿下有经世之才,又负凌云之志,少的只不过是一个机会罢了,二皇子已率领我部高手抵达城外,三日后冬狩大礼,可助殿下一臂之力将老皇帝一举击杀,待得殿下登临大位,兑现承诺,我部再引兵而退,届时兵祸一除,殿下何愁不能安安稳稳坐享天下?”
“不得不说,你的这个计划十分诱人。”
“机不可失,殿下还须早做决断,区区十州之地,实在不值一提,非是我危言耸听,若真待大军南下,只怕取的就不只是这十州之地了。”
“老头子身边高手如云,你们当真有把握?”
“殿下放心,二王子带来的力士个个以一当百。”
“你又能保证事成之后,突厥当真守信退兵?”
“殿下不信旁人,还不相信浑么?我作为汗王特使,一言一行都是我王授命。”
……
孟子青身上的冷汗一遍遍将背上的棉衣浸透,又被衣裳一遍遍捂干,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厢房里出来,又是怎么走出的酒楼。
街头巷尾华灯初上,傍晚又疾又冷的风卷着空中簌簌飞落的雪,曳得檐上灯笼吱哑作响,楼头招幌烈烈呼号。
他听到的太多了,他不该听,不该到那里去,甚至今天压根就不该出门。
理智告诉他,他该把听到的烂进肚子里,装作什么也没发生,什么也不知道,这样王罙就还是他的王罙,给他花不完的银子,听他没完没了唠叨,高兴了还来陪他睡觉。
跟从前一样,管他姓甚名谁,管他是少爷还是殿下,管他跟人做哪门子生意,管他是好是坏,是正是邪,是错是对。
可是他能么?真能么?小王八蛋现在跟人做的怎么听都是一桩掉脑袋的买卖,他能装作不知道,叫他胡来送死么?莫说不一定能成,就算真成了,与人合计谋害自己亲爹,那是大不孝,将来要下十八层地狱的。
况且那些外邦人真能信么?会不会是诓他的?会不会是来害他的?
孟子青六神无主,越想越怕,却在此时,忽听道旁有人召唤,“公子,算卦测字么?年关里驱邪消灾,管保来年一帆风顺呐!”
他循声望向道旁的算命摊子,立在原地迟疑半晌,终于还是抬脚走了过去。
算命的闲了半日,可算蹲到一单生意,待客格外热情,“公子是看相还是测字?不是我吹,我刘半仙无论看相测字还是问风水,那都是一掐一个准儿!”
孟子青摇头,“不看相,也不测字。”他大字不识一个,年纪大了也没心思再开蒙读书,这些年勉勉强强也就会写王罙两个字,他望向面前的算命先生,小心翼翼问道,“听说北边在打仗,您能跟我说道说道么,钱我照付。”
算命原本听见“不看相,不测字”,脸已拉下一半,一听钱照付,登时又来了精神,“哎哟我的公子诶,这你可问对人了,不管是南国的,北国的,塞外的,岭南的,天底下就没有我万事通不知道的事儿。”
孟子青白丁一个,自来对读书人心存敬畏,眼瞧对方确有仙风道骨,说起话来也言之凿凿,好似当真什么都知道。
算命的捋着山羊须,只道眼前这位定是哪家少爷,年关里闲得发疯,又怕家里老太太唠叨,特意出门闲游找人说嘴的,“要说可不止北边战事纷繁,眼下南面北面那也是烽烟四起,眼瞧着世道说乱就乱了,只不过南面是咱们打别人,北面是别人打我们。”
坐在摊前的人紧张地伸长了脖子,“能说得仔细些么。”
“这南面啊,往远了说也不能叫别人,南陈开国君主原本只是太/祖皇帝麾下一个谋士罢了,可此人居心叵测,先是鼓动太/祖皇帝南征,堂而皇之过了江又带着兵马在南方裂土称王,此番皇上下令南征,本就是燕人戬灭叛臣,收回故地的大作为,道义上无可厚非,况且陈国近来又出了内乱,此时不取,更待何时?只不过啊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