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阁下有何贵干?” 郭思故作镇定。
“郭主簿,多有得罪,还望见谅。”男子放开郭思,拳掌相抱欠身一躬。
“下官乃一介从八品主簿,不知阁下有何事要找我?而且还劳阁下兵分两路,派了不止一队人来堵我去路?” 郭思横了一眼门口方向。
“郭主簿,不管你信不信,我和那两人并非一路。在下之所以一路跟随,是因为有要事要提醒主簿!”
“你当真不是为了抓我?”郭思半信半疑,但话一出口便觉得多余。眼下明显自己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职官员,若面前这人当真要捉拿他,大可不费吹灰之力,何必在此和自己废话。
只听那男子道:“郭主簿,在下绝非要加害于你,眼下事态紧急,那两人随时有闯进来的可能,我只能长话短说。” 郭思别无选择,只能点头让他继续。男子正色道:“郭主簿本次入京,可有陌生人知道你的住处,前来拜访?”
“下官只是个地方芝麻绿豆官,在京城本来就人脉平平,此次只是暂居在友人府上,怎敢惊动他人?这半月来也未曾有何陌生人到府上叨饶。”郭思稀疏平常地答道。
“主簿真是过谦,虽然主簿身居八品,可朝中大都仰慕令尊的名讳,许多臣子家中还藏有令尊的墨宝,都是当年先帝所赐。”
郭思忽而听闻对方说起先帝和父亲的过往,不禁黯然:“家父年事已高,如今时过境迁,何必再提?我如今只想做个安分守己的芝麻绿豆官。”
“恐怕令尊不会这么想,不然何以甘愿受尽疲累都要再看一眼东京的人物繁阜,无限风光?”
郭思此惊非同小可:“你,你怎知?”
“主簿不必惊讶,令尊的行踪在下还是知晓一二的。但在下绝无歹意,今日之所以随主簿至此,就是为了提醒主簿,无论今日发生何事,还请与令尊速速离京,不可耽搁!”
“这?这是为何?”郭思不明所以:“我与家父入京半月有余,算是相安无事,何以今日突然被歹人跟踪,莫不是宫中生了什么变故?可即便如此,与我父子二人又有何关系?”
男子缓缓摇头,轻叹:“整件事情或许只是一个开始,此刻我也无法告诉主簿太多,你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。今日此事关乎先帝保存在翰林图画院里的那样物件,如今有人觊觎此物,而你父子二人又凑巧在此时入京,歹人若想得到线索,多半会设法寻到令尊。正如主簿所言,令尊年事已高,何必再受无畏牵连,因而在下才特此冒险来提醒阁下速速离京。”
郭思双唇发颤,呆在原地,怔怔地盯着这个男子的脸。他难以想象一路过来,他父子二人的行踪居然都在这个男子的监视之下,而更令他手足无措的是此刻脑海中反复回想的那几个字:翰林图画院、先帝、物件。这些字组合之下与他父亲的关联显而易见,他绝不想再让父亲牵涉其中,更何况是在他年过八旬,已经油尽灯枯之时。原本只是打算让他随着自己磨勘的机会再入一次汴梁,看一看汴河两岸金翠耀目,罗琦飘香,灯宵月夕的绝伦盛景,难道这次旅程反而会让父亲深陷一场可怖的阴谋吗?他清楚,此刻要做的事必须摆脱那些歹人,速速离京。
郭思慌忙地回过神来:“可…可那两个黑衣人就在前门,我此刻如何脱身?”
“这倒不难,从这里向后走,勾栏有个后门,连着一条小径,直通蔡河,你在那里先找一条船躲起来,等风声一过就回去。”说罢那个男子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郭思,抱拳道:“郭主簿,还望你们父子一切平安,在下还有要身在身,就此告辞。”
“敢问阁下高姓——” 郭思话音还未落,他已然消失在屏风之后。郭思深吸一口气,卷起袖子拭了拭额上豆大的汗滴,打起精神往后头走去,果然一切如那男子所言。郭思一路掩住面容,从小径沿石阶而下,登上一艘乌篷船。他抛给船家一贯铜钱,吩咐他在保康门这一段先来回驶一圈。此刻夜灯已然亮起,两岸风光无限,小船慢悠悠地随着游河的画舫、客船一起漂行。
郭思透过凉篷上草席的缝隙密切注视着岸上的动静,果然不出所料,船刚漂行了一段,那两个黑衣人就出现在蔡河岸边,疯狂在人群之中寻找郭思的踪迹。不仅如此,片刻之间,不知从何处又来了三四个普通百姓模样的人,与黑衣人交头接耳之下,迅速分成两队,跳到岸边停泊的客船内以及正在缓行的大小船只上逐一搜寻,如同一张渔网般捕展开去,一幅誓不罢休的气势。郭思见状,心又跳到了嗓子眼,这样下去一艘艘地排查,迟早会搜到他这里。若急着驶出保康门,显然会太过明显被逮个正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