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朕为何报复你?”青年凤眼妖冶如画,比之惊鸿一瞥的谪仙还要摄人心魄几分,但若细看,便能看见这张苍白的脸庞布满浅红色的疤,像是恶鬼留下的抓痕。
林夜然一口气哽在咽喉。
空气凝滞了几秒。
方子衿突然问道:“姐姐是谁?”
林夜然怔了怔,僵硬的嘴角往上扯,笑容有些扭曲:“你终于疯了。”
青年眼神茫然。
林夜然还在狰狞地笑:“我是你娘亲啊,小畜生。”
吴铮眼皮抖了抖,连拍三次剑鞘。
方子衿注意力被引到剑上,迷茫的眼神逐渐清醒,他骤然发难,扣住林夜然的双颚,深色的瞳孔如千年寒冰溢散出的薄雾。
“你不想活,朕便送你一程。”
林夜然瞪大眼睛,四脚蛇顺着方子衿青白的手,爬向她被迫张开的口腔。
她想要合上嘴巴,缠绵病榻的身体又经历过一场自戕未遂,无法撼动这场令人发指的酷刑。
强烈的呕吐感,一点点被啃噬的痛苦,折磨着林夜然脆弱的神经,她眼眶充斥血红色的泪水,多年未修剪的长指甲抓破恶魔的手腕,却带不来任何改变。
“我放过你,谁放过我啊。”青年此时那双黑白分明的凤眸神色难辨,让人看了心中发怵。
四脚蛇的尾巴足有成年人的小臂长,满身殷红,甩了甩钢钉似的尾尖,皮肤表层的血液脱落,恢复干净的玄黑色。
方子衿手腕上伤口狰狞,血液一滴滴往下坠,看着倒地不起的林夜然,苍白的面容萦绕起一种颓靡的昳丽。
他脑海里有一汪黑色暗流,恶意着,歪曲着,怨恨着,交错混乱的呐喊声哭泣声嘶鸣声不断,似有无数厉鬼纠缠他,折磨他多年。
现在终于安静了。
方子衿缓缓垂下眼帘,睫羽在眼睑打下暗影。
“朕累了。”
“陛下可要叫龙辇?”
“咽气了吗?”
吴铮扫了眼地上死绝的人,为了让注视着一切的皇帝放心,探了探林夜然的脖颈动脉和脉搏。
“废帝已死。”
“还差一个……”
自殷昊被关入阴牢,皇帝便不过问殷昊的生死,心知差的那一个是谁,吴铮禀告道:“殷昊昨夜死于阴牢。”
青年又长又细的眸子静静地,让人捉摸不透。
良久,才发出一声模糊的轻笑。
“李……”
“属下吴铮。”
“你说朕在期待什么?”
吴铮后退一步,单膝跪地。
“朕以为今日做下了断,会有所不同。”方子衿的眼底弥漫起浓烈的戾气,稍纵即逝,“有何不同呢?”
他自问自答:“没有不同。”
他半辈子忠于君忠于国。
为所谓道义,所谓忠诚,戴上可笑的后冠,护在帝王身侧,踽踽独行。
白马银枪,满腔热忱。
光风霁月,不可一世。
却落得个山穷水断,扼吭夺食的下场。
君王无能,邪佞当道。
百姓愚昧,随波逐浪。
他便把半条命丢进腐烂的算计里,算计人命,算尽天命。
而今回首,啼笑皆非。
他还在期待什么?
“把……”
“属下吴铮。”
阒然间,吴铮想起陛下只是不记没必要记住的人,却不会犯第二次错,机敏地补上一句:“霸图尚未返京。”
方子衿失神的双眸缓缓眨动。
“把他二人的尸体悬挂城墙风干,生前做不成鸳鸯,死后成全他们双宿双飞。”
“属下领命。”
第2章
三个月前,原主拿公鸡与方子衿拜堂,病重的靖宣帝险些气死过去,责令原主和方子衿住一处,否则就把她扔回阴沟沟里。
原主当时嚣张地问:“等你死了,谁继承你的皇位?”
靖宣帝气得吐了一大口血:“滚!老子就是传位给狼子,也不传不孝子!”
狼子专指摄政王殷昊。
原主讨厌殷昊,也讨厌方子衿。
为了再见到小世子宁轩,她不得不忍气吞声,决定以后看到方子衿,就当没这个人。
方子衿住进太子寝宫,原主有心给他下马威,责令内务府缩减太子妃用度,授意宫人作践苛待他,明明白白地表现出对方子衿的不喜。每次方子衿回寝宫,都要在殿外站上几个时辰。
若非靖宣帝安排一个小太监过来盯梢,方子衿根本进不去寝宫。
方子衿对小太监有恩,小太监也处处尽心,把方子衿当主子。
原主不高兴,动辄迁怒小太监一回。
书中这个时间,方子衿还没黑化,是个伟光正、不记仇的谪仙。
林青青稍稍把心放回去,没立刻叫谪仙进来。
她数着数,数到一千三,陈霖端着一碗棕黑色的药候在殿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