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霖扫了眼药方,直言道:“这上面的药皆是性寒之物,服之伤身。”
他抬眼察看林青青的脸色,想要从她脸上看出病症所在,“太子殿下可命卑职诊脉,对症下药才是治病根本。”
林青青脸色很不好,外露的皮肤显露一层粉色。
女主被摄政王诓骗,误以为奇蛊是情蛊,每日要么在摄政王身下辗转承欢,要么承受奇蛊带来的燥热痛楚,后来被方子衿救出去,喝下至寒之毒,才摆脱奇蛊的控制,但身子也被毒垮了。
女主武功底子不俗,原本还可以扮猪吃老虎,完成死前反扑,这么一折腾,和摄政王殊途同归,成了废人。
林青青不可能找至寒之毒来喝,她给自己开的都是些相辅相成又死不了人的性寒之药。
每日一点点,生活好一点。
用老林的话来说,熬个三十年不成问题。
“你只管配药,两刻之内交不上药,廷杖八十。”
廷杖八十,那是要人命的程度。
陈霖蹙眉扫视药方,也窥出一二,当即告退,回去配药。
等在殿外的小太监见林青青随手在墙壁上一按,后退一步,低眉顺眼地守在殿外。
太子厌恶外人近身,上回有个宫女想要飞上枝头,还没见着太子的面,就被机关捣成了肉泥。
有了先例,自然没人胆敢擅入。
一番忙活,已过去二十分钟。
奇蛊适应了林青青的身体,认真地履行职责,发光发热。
林青青蜷缩在软藤编织的腾椅上,全身红得像煮熟的虾,怀里抱着寒凉的鹿卢剑。
今夜靖宣帝召见方子衿,交予天罗令。方子衿前脚离开,靖宣帝后脚就驾崩了。
靖宣帝驾崩,太子必要接受朝臣叩拜,受诏即位。摄政王有心让原主难堪,暂压下靖宣帝驾崩的消息,要等一个万事俱备。
林青青发自内心地感谢摄政王的处心积虑,不然她就要以这副状态站在百官面前。
到时撑不住,势必叫太医查看,她的秘密也就暴露了,后果比在群臣面前失仪还要严重。
不过一炷香,殿外传来小太监的声音。
“殿下,主子回来了。”
林青青闷闷地嗯了一声,眼皮突地一跳。
主子?
是方子衿。
***
——《夺心》节选
“没死成?”
皇座上的青年形相清癯,一袭金纹云袖黑衣,俯视屈跪于大殿下的人,喉间溢出低沉的笑声。
他眼角攀上一层薄红,垂着头,黑发倾泻而下,投出一片浓墨重彩的剪影。
方子衿笑够了,笑容收敛:“这位……”
冰冷的声线顿了顿,没了动静。
万鬼卫首领吴铮习以为常,上前一步,近身道:“圣手陈霖。”
方子衿轻阖双眸:“林夜然还能活过今日吗?”
陈霖攥紧药箱,眼白漫着血丝:“少帝性命暂时无忧……”
方子衿低低笑了起来。
长刀出鞘声乍响,万鬼卫首领吴铮慢步走下台阶。
陈霖面上血色全无,用力地闭上眼:“但凭陛下决定!”
方子衿走下玉阶,过膝的长发随着长袍带起的风飘散开,似细软的烟罗轻纱。
陈霖呼吸微滞,一股恨意哽在咽喉里,不由得转首看向身后,皇帝长发未绾披散在背,黑亮的发丝顺垂平整。
谁能想到,这一副矜贵出尘的皮囊里,却住着一头滥杀无辜的畜生。
杀他七名弟子,留一人,只为请他进宫,吊着废帝的命。
“陛下已有决断,草民于陛下再无用处,可否放了阿墨,放我师徒二人回家?”
殿外阳光明媚,青年轻抬手指,任阳光落在手面,语气没有起伏地嗯了一声。
陈霖暗吁,看到转过身的吴铮,脚底无端生出一阵毛骨悚然的寒意。
思雅殿。
乌金曳地,夜幕空降。
林夜然倚靠着寒冷的窗弦,脸色惨白如纸,瞧见一道徐徐而来的身影,灰暗恹沉的眼睛怔忪了一会,直到那人进来才慢慢回神。
“你这些年愈发辨不清人,却独独记得我。若十一年前你也这般记挂我,我不会逼你走到穷途末路。”
方子衿眼底弥散着残缺的曲折的光,像漏了个窟窿的雪面,寒冷空洞。
“朕在意的,并非你,而是一段未了却的恩怨。”
林夜然干笑起来:“害死你父母的不是我,令你背负骂名亦非我所愿,你为何不能放过我?”
方子衿看向一片阴暗处。
吴铮从暗处走出,“镇国府叛国案尚有诸多疑点不明,少帝不辨是非,不经调查便下旨株连九族,镇国府上下两百七十六人,无一幸免。”
方子衿附和颔首:“不辨是非,你做错了。”
林夜然态度陡变,尖声叫道:“你自己都不记得的事情,拿来做报复我的文章,你好意思吗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