宁王像是全然察觉不到伤口崩开了,盘着腿端坐于案前,双手撑着膝盖,语气凌厉:“成栉是本王的近侍,你说他有嫌疑,岂非质疑本王通敌?本王肩上的伤可还渗着血呢,依你周大人之高见,莫非这是苦肉计不成?”
“王爷稍安勿躁,若是没有切实的证据,臣岂敢进帐中拿人?臣等从这个奴才的包裹里搜出了一些信件,请王爷过目。”周韫衡抬起右手,身后的小卒立即上前,将一叠信封呈到宁王面前。
宁王狐疑地接过信,目光仍直勾勾落在周韫衡身上,半晌后随手抽出一张信纸举到眼前。
信纸上排布着弯弯曲曲的墨迹,那是北国文字。
看清信上的内容,宁王脸色骤变。那信纸上密密麻麻写着的,全是大晟的军事部署。愤慨之下,他重重地将信纸拍在桌上,随后立即打开下一封信。
一连看了四五封信,皆是成栉通敌的铁证。
怎怎会如此!
宁王百思不得其解。
成栉是他的近侍,平日里轻而易举就能接触到他案头的军机要务,可他从未支使过成栉通敌,这奴才屋里怎会有这么多信件!
周韫衡瞧着宁王神情渐渐凝重,趁他继续阅览信件的时间说道:“臣秉公办案,凡事讲求证据。世间背主忘恩者如云,即便此人是王爷的近侍,也不能说明白沙城惨案与王爷有关。陛下既然下旨彻查,臣必定将主使绳之以法,不使无辜者蒙冤。”
宁王听出他在替自己找寻借口开脱,心底愈发烦躁。
成栉从小就跟着他,是他最亲信的近侍,他从未亏待过这些奴才,成栉没有理由背叛他。
他陷入怀疑,没再阻拦周韫衡他们带走成栉。
大帐门帘落下,苏云华从屏风后走出来,愤然道:“白沙城一战他们未能害死殿下,竟直接将这通敌叛国的罪名栽赃道殿下头上,真是好阴毒的招数!”
“他们?”宁王的目光横了过去:“你觉得是谁在陷害本王?”
苏云华道:“三皇子大势已去,如今除了平王府那位,还有谁如此忌惮殿下?”
宁王沉吟片刻,眉心渐渐拧成川字,眼中的疑云始终不曾飘散,“李长羲要害我,为何还要让陆重山来提醒我?”
苏云华有些犹豫,回过神时看见宁王胸前的血迹愈发可怖,赶忙去搀他的臂膀:“殿下还是先换药吧,我去给苏琅写封信。苏琅向来机敏,定能破解殿下的危局。”
…
周韫衡在云崖关查案的进度每日都会写进折子呈递进京,不出五日,宁王身边近侍通敌的消息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。
与之同时散布开的,还有宁王大婚之日收下北国使臣贺礼的消息。
没过两日,去年宁王在军营藏娇、使北国女细作潜入军中的消息也不胫而走。
一时之间,宁王通敌的传闻席卷洛都。酒肆茶馆中,后宅庭院内,关于此事的议论声络绎不绝。
此事传得有鼻子有眼,但人们始终想不明白,宁王可是大晟的王爷,身为皇子,为什么要出卖自家朝廷?
这日晌午,李长羲从宫里回到王府,还带回了几个圆滚的西瓜。
小厨房将西瓜放进冰窖里冰镇了一个时辰,随后切成大小合宜的方块,盛在原先的瓜皮里,送进了明雅院。
自打景绍与耿辛夷成婚,苏云乔与耿辛夷的来往更加紧密,也因此时不时从耿辛夷那儿听到前朝的消息以及坊间的传闻。
她啃着西瓜与李长羲对坐,随口提起关于宁王的传闻:“我原以为这一计是冲着郎君来的,没想到竟刺在了宁王身上。”
“成栉通敌,不等同于宁王通敌。”李长羲说着将一封信置入火盆,泛黄的纸张瞬间化成一滩灰黑粉末。
苏云乔道:“可是成栉是宁王的近侍,众人总会怀疑到宁王头上。”
“周韫衡抓了成栉,却找不到成栉受何人指使的铁证。这个结果看似增加了宁王的嫌疑,实则助长了陛下的疑心。”
李长羲语气平静得仿佛事不关己一般,目光离开火盆,朝远处原景王府的方向望去。
“李明景想利用陛下的疑心,让我与宁王两败俱伤。”
第78章
苏云乔察觉李长羲的神色过于平静, 既无愤怒也无焦虑,她猜他手里一定有揭发主使的证据。
“郎君已有对策?”
“当然。”
随着这声自信的答复响起,苏云乔眼前一暗。李长羲说着话忽然逼近, 苏云乔被吓了一跳,下意识往后缩了缩。待她回过神来,才发现他只是咬掉了签子尖端的冰镇西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