荣和帝脸色难看到了极点,“死了?”
王禄赶忙道:“还没死,从房梁上救下来时还有一口气在。奴才想着圣旨不可违, 就让侍卫搭把手将相爷抬进宫了, 眼下人就在太极门外。”
“即刻让太医去救治。另外,没有朕的旨意, 梁家所有人不得离开梁府半步。”荣和帝沉声道:“胆敢在万国宴上行刺, 还想嫁祸平王, 自缢是便宜他了。”
王禄领命下去照办。
皇甫禅默默旁听许久,终于等来了皇帝的注目。
“公孙蔺的事, 除了你、梁甫, 还有朕,再无第四人知晓。”
皇甫禅愣了一下, 旋即拱手回道:“年代久远, 臣记性不好。”
“看到那枚虎符的时候朕就在想, 不是你,便是梁甫。”荣和帝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说着:“如果是你, 你一定会告诉李元晟当年的旧事。如果李元晟知道当年旧事,今日绝不可能挡那一刀。”
凭着寥寥几语,再结合来的路上从王禄口中听到的事情经过,皇甫禅已经猜到了前因后果。他早已见识过天家薄情、帝王寡恩,此刻还是不禁悲从中来。
恐怕平王到临死前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洗去嫌疑,更不知道梁甫真正的计谋。
梁甫这一计,是想连他一起拉下水啊。
皇甫禅垂头道:“既然陛下心中已有判断,能否恩准老臣去看一眼平王殿下?”
荣和帝:“他是你的学生,你去吧。”
…
太医在太极宫偏殿进进出出跑了三趟,一直到后半夜才将梁甫救回来。
皇甫禅看过永远长眠的平王之后,就与李长羲他们被关在了一处。直到天大明,王禄带着宫人过来,说他们可以回府了。
宫人为平王擦洗身体,重新换上礼服。王禄说陛下准了平王与平王妃离宫,丧事就在平王府操办。
口谕里没有明说着丧事的规格,但李长羲一眼认出了宫人给父亲套的衣服,是父亲当太子时的礼服。活人求不来的东西,死人轻而易举地穿上了身,世道总是这么荒唐。
苏云乔没有办丧事的经验,别说是自己操办了,她人生前十六年连旁人的丧事都没参加过。幸好王秀宁今后要搬到平王府与他们一同生活,有婆母坐镇,她总不至于束手无策。
一行人到了宫门口,迎面撞上宁王与宁王妃,这对新婚夫妻的眼下都泛着青色,想来昨夜是彻夜难眠。
宁王的目光落到李长羲身上,随后朝身旁的小太监发问:“景王呢?”
小太监搪塞道:“景王……自然要等陛下的旨意。”
宁王眉头一皱,他与李长羲都被放回府了,景王还在宫里,岂不是说昨夜刺客与景王有关?
他想到从昨夜宫宴之后,母妃与后宫嫔妃一起被关回了寝宫,他再也没听到母妃的消息。如果真是景王做的,母妃会不会受其牵连?父皇会不会怪罪母妃管教不严?
吴虞碰了下他的手臂,小声道:“先回府吧。”
宁王却固执道:“我要见母妃,你们替我向父皇求个情,让我去给母妃请个安。”
小太监苦着脸道:“王爷,陛下正在气头上,您何苦这个时候节外生枝呢?”
李长羲没再看宁王与小太监来回拉扯,转头上了马车,启程回府。
主子们在宫里被扣留了一夜,宫外多少听到了一些风声,平王薨逝的消息今早已经传遍京城,因此李长羲等人回到王府时,下人已经撤掉了一切艳色的装饰,穿着素服,腰系白布。
自回府以后,李长羲异常沉默,白天在书房抄经,夜里一早就熄灯躺下。苏云乔不知道怎样劝慰他,只能尽可能地陪在他身边。
夜里春风吹落了几片叶,苏云乔自梦中醒来,睁开眼睛愣了一会儿,脚底下的柿子翻了个身,她挪开腿给柿子腾出空位。忽然似有所感地伸手摸了下枕边,不出所料,那里空荡荡的。
她披上衣服出了庭院,将前院和书房都巡了一遍,最终在后花园狗房边上看到了一人一狗的背影。
苏云乔犹豫了一下,默默上前坐在了李长羲身边。
“乔乔,我没有爹了。”他道。
苏云乔挽住他的手,任由他靠在自己的肩上。
李长羲喃喃道:“再等一个月,我们遇刺的案子与四年前的刺杀案就能水落石出。只差一点,父亲就能活着离开幽宫。”
苏云乔轻声道:“父亲做出这样的选择,一定有他的道理。”
李长羲低头蒙上眼睛,痛苦地说:“我在想父亲是什么时候听到的消息,又是什么时候做出的决定,我在父亲身边那么久,竟然看不出一丝端倪。”